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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她们一定还能相见,还有幼安,她已经遣了她去往北疆,还给幼安拨了几个人,希望她能用得顺手,都是上辈子一起共事过的同僚。
    幼安不会觉得烦闷。
    “家在迢迢,路又遥遥,一条大河波涛涛,我站在城墙的那一头,看着尘土慢悠悠。”
    宁纤筠不自觉哼出一首民谣,日光倾洒在她的眼睫之上,笨拙而又诚挚,在她的脸庞上不住得打旋,似乎要钻进皮肉,和她来场亲密接触。
    快回家了。
    知弦和知月都要回家了。
    她们都在等她归家,等她朝南归家。
    第28章 奔赴
    “幼安?”姜奉瑜掂量起手中的长鞭,下意识甩出去,趁手得很,“我可以这么唤你吗?”
    估计每一个拿到长鞭的人都会这么做,看鞭子在手中挥舞,别样的满足感。
    姜奉瑜对宋幼安一见如故,嘴上恨不得编出一系列甜言蜜语来,好讨得佳人欢心。
    宋幼安看着姜奉瑜跃跃欲试的样子,唇角勾起:“随你。”
    二人在马上慢慢悠悠,甚是自在。
    姜奉瑜一身轻巧骑装,完全没有对匈奴来袭的惧怕,她忍不住问道:“幼安,你是如何说服我爹放我出来的?”
    她爹可是个老古板,每天不是之乎者也就是逝者如斯夫,没几个新鲜话。
    “尊父看似古板实则通透豁达,”前世宋幼安天天能听姜奉瑜吐槽自己的便宜老爹,轻轻笑起来,“我只是对他说奉瑜志不在内帷,才学更不输男子,颇有姜大人年轻时的风范。”
    姜奉瑜一惊:“没了?”
    “没了。”
    宋幼安笑起来很是舒然,两个酒窝轻轻点缀而上。
    姜易明若真的迂腐,也不会在老师开恩科后,眼巴巴送姜奉瑜去科考,姜奉瑜入围后,又围着姜府放了好几日的鞭炮。
    只是他嘴上不说罢了,他有些怕自己家的姑娘在外学坏。
    但宋幼安自从敲完登闻鼓后,有点名头的人家都知道她,姜易明就更放心了。
    跟着她,姜奉瑜不会有事。
    他又念起边疆风沙苦寒,怕姜奉瑜在北疆出事,但天地阔大,姜易明总不能将自家女郎束缚在身边一辈子。
    他看着掠过屋檐的几只燕子,雏鸟在窝中嗷嗷待哺,露出圆滚滚的身躯,一时思绪飘逸,沉声两下后,也是答应了。
    纵使忧深虑重,纵使难舍万分。
    姜易明还是放手了。
    儿郎自有儿郎的去处,他老了,是该让姜奉瑜自己出去瞧瞧。
    “老头,”姜奉瑜哼笑一声,双腿夹紧马腹,一瞬间的失神,很快又神采飞扬起来,冲着天边道,“等我回来给你打几壶好酒。”
    微风扬起她的发丝,明媚最能扣人心弦。
    姜奉瑜忽然偏头,宋幼安的面孔嵌在她的瞳子里:“我们二人并不熟识,为何向娘娘举荐我?”
    她素日来就喜欢女扮男装,在东市游荡,听来的东西也比旁人要多。
    宋幼安当日敲登闻鼓,当真是胆子大极。
    “一见如故,”宋幼安不多言,握紧手中缰绳,“信吗?”
    不为别的,前世能和她说得上话的,姜奉瑜算一个,总是能听到她嘟囔,说什么京都太过无聊,不知何时能把她外放,方便她领略大昭的风土人情。
    好一个一见如故。
    姜奉瑜笑声愈发大起来,她抚起马儿扬起的头:“我信,你说的我都信。”
    她目光落在远处,提醒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红日裹挟浅色的云朵,在群山坐落处升起,有如炽热火球,令人向往,也令人生出追逐的欲望。
    “行。”
    宋幼安望向兴高采烈的姜奉瑜,同她一道拉紧缰绳,利落应着。
    清脆的马蹄声打破郊外的宁静,两匹马如离弦之箭,奔向远方,只留下一片滚滚尘烟,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不多时,一行雨丝从天空落下,和着尘土,揉搓成一团,渐渐地,雨变大了,很快地面变得愈发泥泞,马蹄扬起,甩到马尾上,显得脏兮兮的。
    饶是再皎洁的衣摆,一个不甚都会变得脏污。
    那日两军将领相会时,北疆也适时下起雨来,将来在史书中,这场雨一定不同寻常。
    在朝堂弹劾宁知弦之时,她和呼兰彻的缠斗得正激烈。
    宁知弦在北疆一味专心打仗,压根没想到自己会在京都掀起如此大的波折。
    泥水飞溅在她的长靴之上,奈何靴面黑漆漆一片,也看不出什么。
    呼兰彻看着宁知弦远去的身影,拦住想上前的先锋,他摩挲刀背,眼里露出狠劲:“不急,只需要一队人马,剩下的人在这里拦截大昭的军队。”
    乞伏措惊讶:“薛峥不是在腹地深处,他会来?”
    “薛峥不会来的,”呼兰彻将刀背擦到鲜亮后才慢悠悠回复,十分笃定,“数日前他就死了。”
    死了?
    乞伏措很是震惊,这等密事,大王是如何知道的。
    不过转瞬间,乞伏措明白大昭的军队里必然有呼兰彻的人,甚至还可能潜伏在宁知弦身边,他单手点胸:“大王英明。”
    呼兰彻吹口气,点了一队。
    他对薛峥不感兴趣,一个草莽勇夫,草原里多了去了,比不得宁知弦,他更想折断他的脊骨,更何况宁知弦刚刚还如此羞辱于他。
    呼兰彻眼中冒出奇异的光,很是兴奋。
    乞伏措看着呼兰彻,瞬间哆嗦一下,回想起大昭的那位年轻小将,突然生出怜惜之情。
    惹上谁不好,非要跟呼兰彻结下梁子,不是自寻死路?
    希望他能求个好点的死法。
    很快,呼兰彻精心培养的骑兵跟随他朝着草原腹地前去,呼兰彻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取得宁知弦的首级,作为礼物送给九泉下的薛峥,或者是说把这二人的头颅放在一块,直接送给大昭的皇帝。
    宁知弦伏在马背上,单薄的战袍已被寒风和汗水浸透,不过很快又被吹干,周而复始。
    每一次颠簸都摩擦着衣袍底下纵横交错的伤口,带来幽微的钝痛感。她的脸色添上少许苍白,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踩着马镫,扶翼载着她在草原上飞驰,借着掩体,宁知弦甩掉一部分追兵。
    蹄声如雷,震得地面微微发颤,至少有二十骑呼兰精锐紧追不舍,他们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恶狼。
    为首的百夫长用匈奴语不断咆哮,催促部下加快速度,绝不能让宁知弦逃出他们的包围圈。
    利箭不时从宁知弦的身旁呼啸而过,死死钉在一旁的枯树或是巨石之上。
    扶翼是好马,短暂但剧烈的奔袭不能让它感到疲惫,反而同宁知弦一般扬起斗志。
    不能一直这样逃。
    宁知弦心念急转,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地行,这里已靠近黑风峪,大片被嶙峋怪石和枯萎赤杨林覆盖的丘陵地带。
    杂草覆盖了大部分路径,此前她曾勘察过无数次,闭着眼睛都知道哪条路对哪条路。
    她猛地一夹马腹,扯动缰绳,扶翼一声嘶鸣后硬生生转折向右。
    “回去给你加草料,”汗珠划入宁知弦的脖颈处,很快向下,她的唇角因干燥而起皮,“对不住了。”
    千万别跟她死在一起。
    扶翼载着她冲入一片乱石坡,坡度陡峭,碎石遍布,马匹的速度骤然减慢。
    “他跑不了了!下马!给我全部围上去!”
    匈奴百夫长见状大喜,立刻下令。
    骑兵们在崎岖石坡上也发挥不出优势,纷纷下马,他们拔出弯刀,大面积包抄过来,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簌簌声响。
    宁知弦却在此刻做出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她并未继续向上逃窜,而是一个准备顿时从马背上滚落,借助一块巨大的岩石掩住身形,同时摘下背上那把硬弓。
    扶翼通人性,继续向上奔跑,吸引了一部分追兵的注意。
    冰冷的弓身入手,宁知弦深吸一口凛冽空气,压住胸腔里翻涌的血气并且压住心神。
    她从箭壶中抽出三支破军箭,手指上挫伤不断,搭箭开弓的动作依旧流畅稳定,这是融入她骨血的本能。
    第一个匈奴小兵小心翼翼地从岩石侧面探出身子。
    “嗖——!”
    箭矢离弦,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精准没入他的咽喉,他还来不及发出惨叫,便瞪大眼睛向后栽倒。
    “在那边!他在那里!”
    匈奴人惊呼,数支箭矢射向宁知弦藏身之处,打得石屑纷飞。
    但她早不在原地,跟只悄无声息的猎豹一般,利用岩石的阴影和起伏地势快速移动。
    第二个匈奴兵正低头查看同伴的尸体,又是一箭从意想不到的角度袭来,直接穿透他皮帽下的太阳穴。
    恐惧开始在骑兵心中扎根蔓延,他们发现在这片乱石林中,他们仿佛正在跟一个幽灵作战,毫无还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