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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怎么,”宁纤筠含笑,“莫不是这里面有毒?”
    她不避,而是明晃晃说出来,吓得李栖止手中的茶盏应声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娘娘——”
    候在外面的珠沉刚要推开珠帘,被宁纤筠制止:“不用进来的,李妹妹胆子小,被我吓到了。”
    着实吓人,李栖止语塞:“没有……我没……”
    “不如你尝上一口,”宁纤筠笑语晏晏,脸上春色纷乱,极为明媚动目,“那不就知道有没有毒了?”
    李栖止心一横,带着一股子决绝,还真要塞入口中。
    宁纤筠开口,延续先前的温柔:“算了,李妹妹不至于要我的性命。”
    见宁纤筠真得要将糕点吃进腹中,李栖止瞬间吓得从椅子上跪下:“娘娘,求你别吃了——”
    待她再度抬头,脸上已全是泪水:“糕点里真得有毒——”
    终是良心过不去。
    李栖止跪在地上,开始叩首:“嫔妾有罪,桂花糕里加了十成十的量……”
    宁纤筠不复先前的温柔,额间的红色宝石如同眉间朱砂痣,:“足够让本宫滑胎,是吗?”
    李栖止豁然抬头,满目不可置信:“娘娘您怎么知道?”
    怎么会,怎么可能,她做的滴水不漏,为何宁纤筠会提前知道。
    “我不仅知道,我还是知道你母亲的性命握在李昭仪的手里,”宁纤筠从榻上下来,素手一挑,开始挑香,“你入宫就是受了李昭仪的举荐。”
    李栖止瞪大双眼,这事没几个人知道。
    未央宫内落针可闻,宁纤筠行走间珠石晃动,发出轻响,接着她扶起李栖止,为她拂去脸上泪珠。
    美人落泪,她最见不得。
    李栖止年纪不大,花样年华却被拘在深宫里。
    宁纤筠细细为李栖止擦着泪水,指腹从她的脸上划过,不放过每一寸,二人气息相交,李栖止似乎能感受到宁纤筠吞吐在她脸上。
    时间仿佛静止在此刻,变得冗长杂乱。
    混乱间,李栖止想起阿娘,阿娘也会这样对她,给她拍去膝上尘土,脸上满是柔和的光,她说。
    “我的阿止最爱干净了,是怎么把自己弄得乱糟糟的。”
    她们母女在家里过得极不好,父亲偏爱姨娘,总是克扣她们母女的银两,可阿娘还是把她照顾得妥妥贴贴,挑不出来一丝错处。
    直到李昭仪的父亲来了。
    李栖止永远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和山阳李家牵扯上关系,她看见素日里趾高气扬的父亲在李昭仪父亲面前伏低做小。
    从他们的交谈中,她了解到,自己会被送进宫,代替李昭仪怀上孩子。
    父亲眉飞色舞,母亲愁容满面。
    进宫是什么坏事吗?
    李栖止不明白,她只知道阿娘再也不会被姨娘欺负了,她会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
    其实,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吗?
    就这样,年仅十四的李栖止被送进宫里,成了萧拂远后宫中若有若无的存在。
    她谨小慎微,生怕做了什么事情殃及全家,但她心心念念地只有阿娘。
    可李昭仪她欺人太甚——
    “你父亲宠幸妾室,对你阿娘不管不问,浔阳路上,一打听谁都在叹息你,说小止有个糟难爹,”宁纤筠眼里似有怜惜,“李昭仪久久无孕,你若是生下孩子,她怎能容你多活。”
    逃不过的命。
    李栖止的泪水接着在眼眶里打转,被埋在皮肉下的坚硬轰然倒塌,她先是哽咽,随后爆发出激烈的哭声,仅仅维持一息,又被压制下去,不是歇斯底里的哭声,而是再也克制不住的情感外泄。
    人会流很多泪。
    刚出生时面对未知生活的啼哭,面对生活磋磨时无措的泪,再到尝尽人生七苦,泪水流尽,她的泪便还完了。
    一捧捧土先是落在别人脸上,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嗔一怒,终归随尘土逝去。
    土不再是土,人不再是人。
    “我也……知道,”李栖止泣不成声,她心思澄然,有的东西并不是不了解,而是需要自己装傻,阿娘才能活下去,萧拂远并不喜欢她,父亲也是,可她能怎么办,像个物件一样被送来送去,“我能怎么办——”
    宁纤筠额头和她相抵,面皮感受着从她额间传来的震颤感,苦、恨、迷茫交织在李栖止心中,她不再管宫规拘束,而是彻彻底底埋在宁纤筠怀中,哭诉本应该告知阿娘的委屈。
    许久,泪水洇湿宁纤筠的衣衫,她轻抚李栖止的背,华凉服饰成了拘束李栖止最大的枷锁。她贴在李栖止耳畔:“相信我,好吗。”
    李栖止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骤然对上宁纤筠漆黑的眸子。
    “因为,”宁纤筠声音中透露些许威严,“我会成为天下人的母亲。”
    母亲。
    李栖止不知所措,娘娘是指当皇后吗?
    宁纤筠笑而不答:“我会保住你母亲的性命,我会让李昭仪自食恶果,我会让所有作恶之人难逃刑罚。”
    “所以,你相信我吗?”
    宁纤筠哪怕是任何时刻都不会失去尊严,她很骄傲,骄傲到骨子里的人不允许自己失态。比起用严刑酷法去震慑他人,她更希望对方是发自肺腑的心悦诚服。
    仁爱,她需要仁爱。
    褪去三两薄面皮,今日方知我是我。
    李栖止哽咽吞下,她鲜少见到一人诚挚的邀约,不掺杂虚情假意,她会以真情待人,却鲜少遇见他人真诚以待。
    她鼻尖通红,踌躇间点点头:“我信。”
    宁纤筠变得慢条斯理,前世李栖止在生下三皇子后气绝身亡,这一世她不会这样。
    她眸光流转,附在李栖止耳畔对她说出几句话,听得李栖止神色舒缓。
    “用这些话对付李昭仪,”宁纤筠侧边头发垂下,“最近不要乱出门,以后听见乱七八糟的声音也给我安静待着,也别想着来报答我的恩情。”
    “毕竟,你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山高水远,我们不急于一时。
    第22章 出征
    宁知弦受封的消息一夜间在上京城传开,听闻圣上还要特意为他办宴,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要给宁知弦说人家。
    宁纤筠装个样子也要送来京城一众贵女的画像,实则早在夹层里放上交代给宁知弦和宋幼安二人的话。
    “兰陵苏家,”宋幼安打开画像,瞅上几眼,“国色天香。”
    紧接着,她又开始晃荡下一张画像,摸着不太对劲,果然在其中摸到宁纤筠的纸条,但还不忘对着画像多看几眼:“我知道这家小姐,姜奉瑜,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通晓诗文,博古通今。”
    没想到在这还能看到昔日同僚,宋幼安忍不住多夸几句。
    “好了,”宁知弦将画像从宋幼安手中夺过,“我不会娶她们的。”
    说来也是,宋幼安放过揶揄宁知弦的心思。
    “话说姑姑干嘛也要给你传信,”宁知弦心生疑惑,她俩怎么如此相熟,“给我看看。”
    “不给,”宋幼安将纸条藏得严严实实,她比宁知弦小,比她还矮,一个弯腰逃过,“这是娘娘特意给我的。”
    宁知弦生出不详的预感,她的姑姑好像要被别人抢走了。
    宋幼安岔开话题:“明日你就要去参加宴会了,紧张吗?”
    宁知弦忽然意识到宋幼安手上的疥疮,捧起她的手:“一到冬日就会这样,我给你的药涂了吗?”
    “涂了涂了,”宋幼安仔细着自己的手,一到冬天就会青一块紫一块,“不妨事的,好好养一段时间就会自己好了。”
    宁知弦回想起她在北疆的日子:“要好好养着呢,我上次见到一个老妪,手上全是疤痕,就是年轻时粗活做多,冬日里冻久落下的。”
    “再过几年,养好了,给你好好看看我的手。”
    宋幼安抬起自己的手,对着日光,指节修长,宁知弦带来的药很是不错,至少冬日里她不会痒了。
    宁知弦不经意发问:“明日不和我一同去?”
    宋幼安摇摇头:“那样的场合我去不合适。”
    也对,宁知弦打消念头,随即笑语:“皇家的厨子手艺好,做的肉酿金钱汤很是不错,我给你带点回来。”
    “好。”
    高台树色,琼枝林立。宁知弦本来并不想早早落座,看到来来往往的丫鬟仆众便觉得无趣至极,总感觉有东西困住自己,让她不得动弹。
    她一直想着肉酿金钱汤,珍馐落在舌上,却少了几分韵味,好像没以前喝起来鲜美,不知幼安会不会觉得没那么好喝,认为自己诳她。
    半刻钟过后,宁纤筠看到宁知弦规规矩矩坐在席位上,不由得一滞,她今日为何来得这么早,不像她的性子啊。
    不知是不是和幼安呆久了,她浅笑几声,眉眼多出生色来,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过下去,也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