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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徐九在一旁听得真切:“世子,怎么了。”
    “不管这个,”宁知弦执缰绳的指节泛白,更是勒出一道血痕,血丝渗入绳子里面,“我们去香积寺。”
    徐九一路上都在观察宁知弦的神色,发现并不是很好。
    宁知弦虽然坐在马上,强撑出的样子更是令人惴惴不安,仿佛下一刻就会从马上滚下来。
    到了香积寺门前,那阵刺痛感更加猛烈,宁知弦抱着胸口,已然难以保证正常的喘息,如果不是多年习武,正常人早就倒地不起。
    徐九担心道:“世子……”
    “很快就到了,”宁知弦脸色苍白,扶翼也觉察出主人与往日的不同,步伐更加小心翼翼,“到香积寺要紧。”
    徐九按捺住不安,护送宁知弦到了目的地。
    下马之际,宁知弦一个不查,踩在马镫上腿脚一软,直接扑倒在地,手肘处擦出一片红痕,和衣衫连接在一起。
    徐九:“小心——”
    宁知弦全然未曾听见徐九的呼唤,耳畔却传来一人苍老的声音:“子瞻,我的好徒弟,是我愧你。”
    这声愧意,平白无故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经久不息,又在不停打转。
    出声之人语调悠长,不知是不是在心中藏了多日,思虑甚久,一直在找合适的机会说出来。
    宁知弦怔然间寻找话语的源头,蓦然色变,周遭无一人,只有矗立在不远处的寺庙。
    而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是……是师父。
    她咬牙,想站起来,却发现腿脚全无气力,刚刚那一摔,摔得实在太狠了。
    于是她想爬,用双手够着前方的石块,抠出的泥土夹杂在指缝当中,一个用力就会撬开宁知弦的指甲盖。
    她被那一声叹息打乱心绪,思考的本能也被骤然打断,她像个孩童,像个步履蹒跚的孩童,失去行走的能力。
    徐九看得心中一滞,翻身下马扶起宁知弦,微微叹道:“世子,你不该这样。”
    他和宁知弦相处几日来,不一定能全然摸透宁知弦的性子,也渐渐为其的能力人品所折服。
    宁知弦的瞳孔猛地一缩,她一直盯着寺庙,心里翻江倒海,不详的预感在心中涌现。
    徐九搀扶着她,一步步向寺庙走去,步步沉重。
    若有若无的哭声在她脑海中再度翻覆,在看见珠沉的瞬间,达到顶峰。
    珠沉见到宁知弦时也是一阵讶然,没有料到她真得回了京都,还如此之快,她刚开口:“普慧主持正——”
    却被屋内突如其来的哭声打断,是个男子的声音,呜咽得如同小兽,肆意外放自己的情绪。
    宁知弦彻底慌了,那是师兄的哭声,他为什么会哭呢,还哭得如此伤心,谁会让他哭。
    她奋力扬起头,血丝全无,嘴唇青白一片,眼泪顿时一个劲的往下淌,止也止不住。
    敬辞和宁知弦,一个能让所有人听见他的哭声,一个能让所有人看见她的泪水。
    徐九推开房门,就见敬辞跪在地上痛苦,他捧着普慧的手,哭得不能自已,哪怕有人闯进来也是没有意识到。
    宁知弦脑子嗡地就白了,如果不是徐九搀扶着她,她恐怕真得要一点点爬进来。
    普慧靠在床榻上,若是没有闭上双眼,此刻应该无比慈祥地望向宁知弦,对她轻轻唤上一声:“子瞻回来啦。”
    他的子瞻,他得意的弟子。
    宁知弦腿脚一软,跪在床边,泪水缓缓淌下,嗫嚅道:“……师父。”
    敬辞这才回神,颤抖着嘴唇道:“你回来了啊——”
    你终于回来了,可你为什么不早回来点呢……
    只差一刻,只差一刻,师父就能见到你了,你要是再早些就好了,早一点点就好了。
    敬辞对着普慧小声说着:“师父,你瞧,子瞻他回来了,他回来看你了……”
    他再也说不下去,宁知弦环住敬辞,任他贴在她的肩膀处,手抚上敬辞的背,她本想说出几句宽慰他的话,发现她也发不出声。
    “宁知弦……我们以后再也没有师父了,再也没有了——”
    敬辞啜泣着,双肩都在颤动。
    宁知弦压抑已久的泪水再度迸发出来,似乎永远都不会流尽。
    师兄妹二人,就这般抱在一起嚎啕大哭,哭到不能自已,哭到声嘶力竭。
    可哭到最后,死去的人依旧不能睁眼,也依旧回不来。
    第40章 求娶
    距离普慧逝世已有数日,宁知弦终日被愁云笼罩,珠沉带她回了府邸,差人好生照顾她。
    宁知弦围在火盆前,读完普慧留给她的临终遗言,她总觉得身上凉,没有力气,就像将人直接扔进冬日里的河水一般,湿漉漉的,骨子里都在打颤。
    “师父……”
    她的唇角微动,双指掩不住泪水,从指缝里往下漏。
    宁纤筠派人送来不少名贵药材,珠沉时不时过来看她几眼,给她做她最喜欢的吃食,可宁知弦还是提不起劲。
    就这样养着吧,宁知弦再次哭着睡着,大半身子露在外面,一夜到天明。
    等着幼安回京,她们还要住在一起。
    想到这,宁知弦有时又能提起点精神,亲自去侍弄府里的花花草草。
    日落长今,她看着天色一寸寸沉下去,又一寸寸亮起来,推测幼安此刻在北疆忙碌些什么。
    圣人告假,朝堂皆有宁纤筠把持。
    宁知弦不懂很多的弯弯绕绕,但明白一个道理,就是姑姑如今忙了起来,自己没有急事就先别去打扰她。
    她坐在府内,一边安静调养,一边等着幼安。
    不安的心绪才会有所好转。
    宁纤筠曾和她提过,问她打算什么时候袒露自己的女子身份,宁知弦微微一笑,决定将日子定在庆功宴那天。
    日子说起来长,过起来也快极,一晃就到了幼安回京的日子。
    宁知弦站在城墙上,瞧见旌旗晃动,又瞧见幼安和姜奉瑜一道,从郊外归来。
    她的性子淡下去不少,要是跟以前相比,总会少些跳脱,许是病中,待病好,又会是一派生意。
    谁都说不准。
    宋幼安一抬头,就瞧见站在城墙上的宁知弦,她冲她一笑,但不知道宁知弦是否能看见。
    又是一阵折腾,等宋幼安回了镇国公府,看见宁知弦围在火炉旁烤火,如今确实到了初冬,也到了烤火的季节。
    但当她一靠近那火炉,身上顿时出了一层薄汗。
    这炉子也太热了。
    宋幼安不自觉握住宁知弦的手心,生出疑惑,怎么会这么冰。
    宁知弦沉闷极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幼安,你和师父很熟吗?”
    宋幼安原本打算摇头,想了想:“我和普慧主持,说不上熟,但我们也算有段交情。”
    宁知弦“哦”了一声,继续围炉烤火。
    她眉眼旁缠绕的要命黑线早就没了,她的命运也被彻底扭转。
    宋幼安收到过宁纤筠的书信,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子瞻……”
    炉火噼啪,火光一直在跃动,暖暖地照射在人的心上,像是要融化一块冰块做的心。
    “我没事,”宁知弦哑声,她已经不哭了,但是兴致就是提不起来,“我现在才发现我很幸运。”
    幸运到了极点。
    “所以师父说得都是真的,”宁知弦瞳子漆黑,连日的哭泣蒙上一层阴翳,“他为我改命,为我承担因果,所以才会反噬自身。”
    “所以我会回到你的身边,”宋幼安紧紧握住宁知弦的掌心,企图捂热她,“我们都回到了你的身边。”
    宁知弦低下头,思绪翻飞,乱想一通。
    宋幼安柔声着:“子瞻,不要自苦。既然到了这一步,普慧主持也不愿看你浑噩度日。”
    “我知道,”宁知弦语调略有酸涩,她抬头看了眼宋幼安,苦笑,“我只是没想到你们为了我做到这般境地。”
    让她受之有愧。
    “没有值不值得,”宋幼安不愿宁知弦还是如此落寞,压低音调,十分郑重,“只有愿不愿意,世间本就这样,若是人人都论钱财轻重,哪来世俗热景。”
    “我会的。”
    宁知弦忍住哭泣,将幼安抱在怀中,两颗心跳紧紧缠绕,相互跳动。她将头埋在幼安的脖颈处,贪婪地嗅着幼安的气息,抱得力度也逐渐加大,分毫不敢放开,生怕一松手幼安就不见了。
    她颤颤开口:“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宋幼安抚上她的头发,温柔告知:“我会的。”
    因为我爱你啊,阿宁。
    哄了许久,宋幼安发觉脖颈处的衣衫尽数被打湿,她感受着宁知弦的微微颤动,感受她起伏的心绪。
    指尖从华发上掠过,宁知弦的长发有如绸缎,她就这般静静梳着,时不时吻在她的发上。
    雪花从屋外吹落,正巧吹在宁知弦的发上,宋幼安伸出掌心,接住一片,雪花很快融化,在她手心成了一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