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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页
    皇帝收回视线,直直地躺着,盯着帷帐的琴瑟和鸣刺绣发呆。
    大概是由于她长得好看,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所以他难得有想要换个人合寝的冲动。
    她忽地开口说话,软软绵绵的小嗓子,试探地说:皇上,臣妾睡不着。
    皇帝:嗯。
    她侧过身,他下意识往里一缩。
    她依旧躺在她的那一方小小之地,没有往前靠,单手枕着小脑袋,眨巴着明亮的黑眸望他:皇上,臣妾能说话吗
    皇帝:嗯。
    她:您想听什么臣妾嘴可甜了。
    皇帝柔声道:说什么都可以。
    她唔一声,然后有一句没一句说起话来。
    她的声音很好听,他闭上眼听她讲话,像是浸在深秋的风里闻见一树桂花。
    起先她大概是顾忌他,专拣好听的话,后来说着说着,就说到她自己身上去了。
    她说她小时候的趣事。一晚上,说的最多,就是她的母亲。
    他想起自己的母亲来,心里有些颤栗。他是想要开口喝住她的,可还是没能出声。
    总是忍不住听她往下说。她说那些趣事很是好玩,他泡在她的话里,仿佛跟她一起经历了那些温暖岁月。
    她的温暖止在她的十四岁。
    皇帝想起什么,同她说:朕记得你父亲在时,说起婚事,提的似乎是你。
    她没应话。
    他又问:就是你,对不对
    她假装睡着。
    他想了想,不再继续往下问。
    陈年旧事,何必再提。木已成舟,再提起,只会徒增烦恼。
    皇帝转过身。
    正好与她面对面。
    她忽地睁开眼,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望见她眼眸中生出的如花笑意。
    她不再假睡,撑起半边身子,大大方方地告诉他:皇上,你长得真好看。
    皇帝下意识问:哪里好看
    她伸出手,没有碰他,隔着空气,描他的眉眼:鬓角好看,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哪里都好看。
    他从未听过如此青涩的恭维。
    她又问:皇上,臣妾好看吗
    皇帝嘴角不自觉上扬。
    原来是要和他礼尚往来。他没有如她的愿,问:你觉得你好看吗
    她没了底气,委屈地躺回去,嘴里嘟嚷:皇上这样问,就是嫌臣妾不好看了。
    他没有哄过人,开不了口,沉默不语,气氛一瞬间安静下来。
    她没有缠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空气里响起响起浅浅鼾声,皇帝重新睁开眼。
    他转头凝视她,望她含春的眉眼,红唇的薄唇。
    她已熟睡。
    他深呼吸,尝试着伸出手,手指尖碰到她柔弱无骨的身子,触电一般赶紧收回。
    如此反复试了几次,最终握住她的时候,手在颤抖。
    是恐慌。
    无边无尽的恐慌。
    儿时的经历一瞬间涌上来,他吓得赶紧松开手。
    黑暗中,皇帝缓缓平息,他舒展紧皱的眉头,长长吁一口气。
    最终没舍得让她着凉,将自己的被子分她一半,小心翼翼地为她捻好被角。
    薄薄的丝被里,她香软的身子温热蔓延,他低头嗅了嗅,空气都是甜的。
    皇帝渐渐也睡着。
    一夜无梦。
    第二日晨起,云寐醒得早。
    皇帝一睁眼,入目便是她清泉般的眼神,她对他笑:皇上,您醒了呀。
    外面天还没亮,鱼肚白都未曾泛起。
    皇帝从床上坐起来。他习惯在这个时候发醒,他虽无能,但从未误过早朝。
    他掀了被子,想从她那边跨过去。她甚是善解人意,先他一步从被窝里爬出去,光脚落地,身上松松垮垮的薄纱罩衣拉下大半,肌肤露在外头,极为诱人,她浑然不觉,一味地对他笑:皇上,昨夜,臣妾的侍寝您可还满意
    皇帝穿鞋披衣,没有像平日那样唤宫人进殿伺候。
    他低声答一句:还行。
    她半点羞涩都没有,直剌剌地问他:那您以后还会传召臣妾侍寝吗她声音低下去,跟蚊子叫似的:不管皇上喜不喜欢,反正臣妾是很喜欢的,和皇上睡在一起,连梦都是好梦。
    皇帝扣袍的手略微一顿。
    他往前走几步,从书案上压着的宝盒里取出一把镶玉匕首。
    他问她:你怕不怕痛
    云寐怯生生往后躲:怕痛,臣妾最怕痛了。
    皇帝凝眉,可朕也怕痛。
    她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大义凛然地伸出手,那就让臣妾受着吧。
    皇帝闷了闷,有些愧疚,你放心,朕不会让你白挨这一刀。
    还没开始在她指尖划一刀,她的眼里就已经水光盈盈,她咬着下嘴唇,求他:皇上,您轻点。
    他狠狠心,拿刀割破她的指腹。
    豆大的血珠子往下滴,融到丝帕上,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她哭成声。
    眼泪吧嗒吧嗒夺眶而出。
    不知道是因为昨夜受的委屈,还是今日被刀割一刀的痛楚。
    她哭得一抽一抽的:皇皇上血还在流
    他愣了愣,心里忽地生出一股异样,痒痒的,比昨夜嗅她时还要更挠人。
    待他回过神,他已经俯身为她吹伤口。
    他小心翼翼地揩掉她指腹间涔出的血渍,柔柔地吹一口气:你看,血止住了。
    她眨着汪汪泪眼:不啊,明明还在流。
    数秒,皇帝:朕说止住了就是止住了。
    她苦巴巴地收回手,自己含在嘴里,知道了嘛。
    他离开的时候,嘱咐她再歇息一会,她犹犹豫豫喊住他,小女儿娇态,问他:皇上,您还割过其他人的手指吗
    皇帝:没有。
    除了皇后。但那是她自己主动拿刀割的手指,不算他割的。
    云寐躺回去又睡了一个时辰。
    不一会,听见外面有谁的声音。
    小太监在外面拦:皇后娘娘,您不能进去
    云寐躺在床上,转头往外一看,前方一人怒气冲冲,可不就是她的好姐姐么。
    云容奔过去,越是靠近,脸上神情越是愤然。
    娇滴滴的女子歪在床上,香肩半露,衣衫不整,低低唤她一句:姐姐。
    云容咬牙切齿:云宝林。
    旁边立即就有太监示意:禀皇后娘娘,云宝林如今已是云昭仪。
    一个时辰前下达的旨意,皇帝出殿第一件事,便是让内侍监的人入殿记档,并擢升云宝林为云昭仪。
    如此盛宠,除了当年皇后日日承宠外,几乎无人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