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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想起来了,十字断魂台上的那人,即使死去时,嘴角也带着一点释然的笑。
    沉舟自己选择了那条死路,而他甚至没有想过一点挽留。
    在雪地里抱在怀里的尸体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曾经绝美的脸灰败憔悴,举世无双的眼睛再无法睁开。
    柳重明呼地咬住坚硬的床沿,喉间哀嚎起来。
    他都做了什么?他都做了什么?
    沉舟重生回来,为他殚精竭虑,他却从没放下揣度怀疑。
    面对他递过的那颗朔夜,沉舟坦然吞下。
    那个时候,沉舟明明说过——愿为世子赴汤蹈火,百死不悔。
    可是他没有相信。
    沉舟说我不怨他,说重明,我的心在你那儿呢,说我亦飘零久,说世子我许你,生死相随。
    他也没有相信。
    前世如此,今生也是如此,沉舟说过的话,哪怕以性命为代价,也是做到了。
    从来食言的人,只有他。
    那人为他拆了皮骨,焚烧血肉,他却只有一次次的试探怀疑。
    本该有更多信任。
    那块胎记,是沉舟最脆弱的地方,那枚玉佩,是他们两世的长情和相思,都被他毁了,连曲沉舟的惨叫哀求都没能让他心软半分。
    他只知道自己被欺骗的滔天怒火,却假装没听到曲沉舟昏迷前哽咽的哭声。
    本该有更多的信任!
    若是没有被愤怒烧昏头脑,他本该知道,曲沉舟在十里亭对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世子如今的力量,若没有贵人相助,距离那个位置……太远了。
    ——我可以应承世子三件事,第一,世子得掌兵权,第二,让贵妃娘娘顺利诞下小皇子,第三,助小皇子登上至尊之位。
    ——我有许多想要的东西,你既然给不了我,我就自己去拿。
    他终于明白了,曲沉舟要去做的是什么事。
    那个行走在刀刃之上的地位,是对他最好的助力,而肯豁出性命助他的人……就是曲沉舟自己。
    他尝到了怀疑的恶果,曲沉舟甚至没给他一点挽回的机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沉舟……”柳重明扯起被子盖住自己,如冷风中涩涩卷动的枯叶:“沉舟……你怎么可以骗我……”
    ——为什么要瞒着他,头也不回地独自踏上死路。
    ——为什么要残忍地留下他独活。
    “沉舟……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第154章 黄折子
    窗外正落着雪。
    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并不算大,却零零星星地落了好几天,没怎的积雪,倒是让空气陡然寒冷起来。
    清心居里早烧起了银炭,外面越是冷得厉害,便越发显出屋里的舒适。
    “景臣?”虞帝闭着眼睛,拢着温热的手炉,慢声问。
    “是殿下的,”于德喜在一旁躬身答着,展开手里的折子:“是黄折子。”
    黄折子是约定俗成的说法。
    司天一事本就玄之又玄,从最初推介人选时起,推介折子里或是夹着大仙所用的黄符纸,或是在黄纸上撰写大仙的离奇术法。
    时间久了,便将这种推介折子叫黄折子,往常只见过三位王爷的,慕景臣呈上来黄折子,还是头一次。
    虞帝扫了一眼,嗤笑道:“想不到景臣心思也活络起来,人呢?”
    于德喜忙答:“殿下正在临溪亭外等着呢。”
    “有意思。”虞帝笑一笑,又闭上眼睛,专心地摩挲着手炉上的纹路。
    于德喜心领神会,退出去片刻,带了人回来,慕景臣走在当先,还有一人低着头,虚弱得像是走不了路,被两人架着跟在最后。
    慕景臣往日进宫,照顾母亲居多,父子之间从来都是只有例行寒暄,顶多问起娴妃的身体,跪拜问候皆是规规矩矩的君臣之礼。
    虞帝瞟一眼桌上,主动问道:“景臣,这折子是你的?”
    “回父皇,是的,”慕景臣恭敬地叩个头:“父皇在猎场受了惊吓,儿臣一直心中挂记,机缘巧合下得到此人,儿臣信他可卜算吉凶,故而引介进宫,盼皇上自此趋吉避凶,百岁安宁!”
    虞帝许久没听这个儿子说些贴心话,平日里见多了另外三个,虽明白慕景臣怕是也不再甘于人下,可想想娴妃的性子和如今的梁家,竟从怜悯中生出些怜惜。
    “难得你有这份心。”
    慕景臣又叩头,起身退去一旁站着,向最后那人道:“还不上前叩见皇上!”
    那人始终匍匐在地,闻言慢慢膝行上前,将额头抵在手背上,轻声说:“下奴叩见皇上……”
    连于德喜的目光也转过来。
    这样的人进宫前必然是要搜身的,可并没见手腕上的奴环。
    “父皇,他如今的确身在奴籍,”慕景臣轻声解释:“而且他也不是儿臣买下的家奴,是……”
    他话音未落,门外一阵喧哗。
    于德喜忙出门去看,片刻后回来:“皇上,是世子来了。”
    “重明哪就这么个没规矩法,让他先候着,等景臣的事处理罢了。”
    于德喜忙躬身:“皇上,世子说……就是要找殿下,让皇上给他一个公道。”
    慕景臣目光闪了闪,后退几步,单指掂起跪在地上那人的下颌。
    “皇上,儿臣不敢有所隐瞒,这家奴就是儿臣从重明那里抢来的,不知皇上还记不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