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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胆小鬼,他不敢说是自己信错了人,害了石岩。
    “以前就有先生说,石岩命长得很,他不会有事的,”反倒是姑姑安慰他:“去做你的事吧,石岩有了消息,我会让人通知你。”
    其实,他们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柳重明努力藏住悲戚,陪着姑姑吃了早饭,又抱了抱尚在襁褓中的表弟。
    临走前,姑姑叫住他。
    “重明,你最近如果太忙,就不用两边跑了。我一个人坐着,总忍不住胡思乱想,叫沉舟过来陪陪我吧。”
    他胸中一滞,半晌才转回身,笑着应:“沉舟这些日子病了,等他好了,再叫他过来看您。”
    而后,仿佛逃离一样,钻进了马车。
    现在还不是他能恣意痛哭的时候,如今京中人手有限,若是只以他自己,怕是捉襟见肘。
    可好在宫里姐姐那边,父亲破天荒地肯主动出面,暗中照看着,紧接着他收到了慕景臣的密信。
    有了娴妃娘娘和景臣的走动,姐姐那边便更无须忧虑。
    方无恙将暗堂的人借给他撑起门面,几个月内该是不成什么问题,到那个时候,石岩的下落也该有了着落。
    马车走了没多久,在锦绣营前停下。
    廖广明死了,锦绣营里的大事小事却没有一件停下来的,群龙无首,乱糟糟地搅合在了一起。
    皇上看似不经意地随口一提,让他这个闲人过来帮忙周旋一下。
    自他踏入锦绣营的第一步起,周围无数人的目光里便有了新的考量——虽然没有明说,可谁都知道了,锦绣营的下一任主人会是谁。
    柳重明不缺钱,也不缺手段,有徐子文在锦绣营混了这么多日子做帮衬,更是知道哪些人留,哪些人该收拢,哪些人该赶走。
    原本一切都不在话下的。
    只是徐子文为他悄悄送来几封特殊的密信时,他却又忍不住红了眼睛。
    凌河稳坐大理寺少卿之位,原本那样刚硬不折的人,如今在外人眼中却世故了许多,府中席间,也不缺了这位新贵的身影。
    容九安本就才情卓绝,从前清高冷漠,与人格格不入。
    不知多少人都看热闹似的见他起起落落,当做笑话。
    如今滚了一身污名,更是放下姿态与柳三公子争得面红耳赤,众人在看热闹拽实,反倒自然而然地将人接纳下来。
    仿佛一团污泥沾沾自喜地吞下了美玉。
    翰林院呆了几个月,因誊写一篇奏疏呈至御前,一手小篆令龙颜大悦,得擢升门下给事中。
    这两人站在不同的位置上,却同样将朝中方方面面的盘根错节、点滴线索都封在了这些密信里。
    甚至连齐王身边的江行之,也看似不耐烦却详尽地递了消息。
    信里提到
    ——任瑞在围场时成功斩获几十名烈渠旧民的头颅,赢得皇上大加赞赏,可他最清楚不过齐王麾下滥杀无辜的暴行。
    ——只可惜他并没能看到那些旧民的模样,也没有从齐王口中问出更多线索。
    ——如今任瑞正是春风得意时,如果柳重明能借此机会,一并挖出齐王往日的所作所为,便很有可能是扳倒齐王的重要一步。
    柳重明将这些密信反复翻看,凌河、容九安、江行之、方无恙,甚至包括景臣……所有的这些人,都是因为一个人,站在了他的身边。
    他不愿去想,又忍不住想,那个人曾经为他殚精竭虑,曾经为他出生入死,他不该恨,却不能不恨。
    连曲沉舟自己都亲口说——世子和白家对我好,比得上我想要的东西吗?
    那样一条鲜艳瑰丽的毒蛇,早把他腐蚀得千疮百孔。
    他们也许真的是前世冤孽,曲沉舟也是真的恨他,恨得处心积虑给他那么多好,那么多爱和不舍,然后再毫不留情地拿走一切。
    留给他一个无法思考的空壳,恨不能捣碎自己。
    柳重明知道他该安下心来,在这许多交错复杂的线索中寻出一个头绪,可每一个字都像写着曲沉舟的名字,都是曲沉舟冷漠的、多情的、狡黠的、嘲讽的脸。
    还有白石岩血肉模糊的尸体。
    也许就差那么一步了,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影子投在书案上,脸上温湿一片。
    他距离发疯,也许就那么一步了。
    浑浑噩噩地,不知这一天是怎么过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了锦绣营,只知道回到别院时,门外的灯笼已经点起来。
    红彤彤的,煞是喜庆。
    柳重明木然进了内院,管事将早已准备好的衣裳端来,他伸开手,第一次穿起这样鲜艳的颜色。
    大喜的日子,自然该是红色。
    卧房里也满是喜庆的颜色,从桌椅到床褥,焕然一新。
    两根碗口大小的红烛让冷冬也温柔起来。
    床上有人等着他,一身喜服,跪在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早来,六点到七点间,你们懂的
    第148章 新婚
    红烛的光亮将床上那人照得纤毫毕露。
    只是那人虽穿了一身喜服,却是跪在床上,双手被红绸捆吊在头顶,低垂的头上盖了一块喜帕。
    柳重明进门时,他也一动不动,仿佛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
    只有喜帕下悬垂的璎珞随着身体的微颤而晃动,才能知道,这人还是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