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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曲沉舟之前写的东西,说是之后也许用得到,一并放在他这里。
    他将两种字迹并排放在一起,才想明白,为什么自己在看到曲沉舟写字时,有种非常古怪的感觉。
    他们俩的字体只有极微妙的区别,若是让外人看了,几乎分辨不出来。
    这个发现让他呆了许久,直到书案上一黑,最后一线余晖也被吞没,柳重明蓦地跳起来,飞一般向卧房奔去。
    “沉舟!”
    他想起来了。
    上午去宫中之前,管家给他拿了什么东西,他当时心绪烦躁没往心里去,直接塞在怀里,再没考虑这事。
    如今看到黑下去的天色,他想起来了。
    管家给他的是曲沉舟的药!
    他也终于知道,自己回来的时候,曲沉舟欲言又止,究竟想说的是什么了。
    今天是朔夜!
    纱笼里没有人,他又飞快地退出来,院子里的下人忙上前,说下午看到小曲哥往东厢房去了。
    这内院里东边有好几间厢房,其中一间便是柳重明专门分给曲沉舟用的。
    他跑在院子里,隔着回廊向屋里张望,还没靠近那间厢房,便听到“刺啦”一声响,像是衣衫被撕开的声音。
    柳重明看看天色,距离戌时还有些时间,便放轻了脚步。
    天气暖和起来之后,厢房的窗户便会敞着一道缝,他站在窜着新叶的树后,微侧着头,向窗户里张望。
    从这里能直接看到房间的书案。
    又是“刺啦”的一声响,这次他亲眼见了,的确是撕衣服的声音。
    桌上摆着一件陈旧的布衣,曲沉舟一手拿着剪子,刺啦地又豁下来一条。
    柳重明一声不吱地看着。
    桌上的布条裁够了后,曲沉舟拿起几条,在手中捋捋,一头用牙咬着,双手把布条编成一束,编完拽拽,试试力道,然后绑在左手手腕上,再用另一头去缠右手。
    柳重明从起初的不懂,到现在终于看明白了——曲沉舟拿不到药,看样子又知道这药发作起来恐怕痛苦非常,就打算提前捆住手脚,免得发作时弄伤自己。
    他有些看不明白这个人。
    若说之前曲沉舟沉默,倒也可以理解,毕竟言多必失,怕有人看出破绽。
    可如今他们都已经戳破这层窗纸,连死而复生这种事都摊开来讲,曲沉舟的话仍然很少。
    只有在出谋划策时,倒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其他时间的回答都是言简意赅,关于他自己的事,回不回答全看心情,而提出要求的时候几乎没有。
    给他准备好饭,他就吃,若是没准备,他就一声不吭地忍着。做了新衣服,他就穿,没有,他也不言语。
    无欲无求似的。
    柳重明甚至怀疑,如果不给衣服的话,这人会不会就这么光着出去。
    连绑头发的绳子没了,曲沉舟也只自己去拆床幔上的璎珞,胡乱扎着。
    这个被折磨的时候也不会求饶的人,大部分时间里,都像是院里一块安静的石头,从不去主动打扰别人。
    而他身上的冷漠疏离,也像是排斥别人靠近他。
    有时候,柳重明觉得,这个人像是一直这样孤单地、茕茕孓立地活着,跟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关系。
    在宫中,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吗?怎么可能容许这样的人存在?
    “干什么呢?”
    看得差不多了,他推门进去,明知故问。
    曲沉舟嘴里还咬着布绳,被开门声吓了一跳,布绳从口中掉出来。
    “世子。”
    “一个人呆在这儿,干什么呢?”柳重明等了一会儿,也习惯了没有回答,把怀里的药瓶丢在桌上:“拿去。”
    曲沉舟接住咕噜噜滚来的药瓶,意外地看他一眼,没说什么,仰头把解药倒在嘴里,皱起眉头。
    柳重明看了一圈,屋里根本没有水,看来曲沉舟也没想过指望他给药,一时不知该不该生气。
    这人的脾气怎么就这么怪,低头服软开口要药,就这么难吗?他柳重明难不成是会吃人的怪物么?
    而且水也没有准备,就笃定他诚心为难,不肯给药吗?
    噎也噎不下去,干什么就这么听话吃了药,这么乖,反倒不像曲沉舟了。
    柳重明只能去外面招呼下人,端了水过来,见曲沉舟把药吞了,心中一块石头才落地。
    他拖了椅子在桌边坐下。桌上是曲沉舟在奇晟楼穿过的衣服,被裁下两个袖子。
    “怎么这东西还留着?佘管事没给你做新衣服吗?”
    曲沉舟点头又摇头,也不知道究竟要说什么。
    “今天朔夜,你记得吧,为什么不找我要?”
    这一次,曲沉舟有了回应:“因为世子看起来很生气。”
    “不是对你生气。”冷静了一下午,又被这小插曲惊吓一番,柳重明起初的震惊已经平复了许多。
    他顺手把桌上的衣服拿起来,洗得很干净,但仍能看出有斑驳的颜色,看着像洗不掉的血迹留下的痕迹。
    衣服看着比自己小一大圈,光看这尺寸就能想到衣服的主人纤细清瘦的身体,他丢下衣服,看到曲沉舟正闷声不响地咬着布绳,要从手腕上解下来。
    见对方根本没有要他帮忙的意思,他也不上去自讨没趣,看了半晌问道:“就没求过人?过得太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