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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遥的向正殿望去,那里头黑漆漆,幽寂寂的,瞧着倒有几分像是yīn森的地宫,瞧不出半分往日该有的巍峨气魄。
    公主可还记得这里么?徐少卿忽然问。
    高暧不禁一愣,顿在那里,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叹口气道:我那时还小,只心里隐约有个样罢了,如今也说不上来。
    他也游目四顾,跟着又道:公主可知这慕妃娘娘当年为何会居于此宫么?
    她闻言愕然。
    母亲当年的身份是贵妃,自然比不得皇后,居于东西六宫也是常qíng,大致不过是分派先后而已,还能有什么特殊缘故么?
    他似乎也没打算要她回答,转而继续道:据臣所知,这景阳宫早前曾有几位皇后居住,慕妃娘娘是最后一位主人,虽不是执掌凤印的正宫娘娘,但也足见其在先帝心目中绝非泛泛之辈。也自从她殉节蹈义后,这里便是宫中禁地,再没有任何人涉足过。
    真的是这般么?
    高暧不禁默然,若父皇真的宠爱母妃,应当爱屋及乌,为何却狠心将尚在稚龄的她送去庵堂,与青灯古佛作伴?
    而且母妃生下自己,已算是有所出,当时又正怀着龙种,父皇殡天怎么也轮不着她殉节,可最后为何又是那般凄惨的下场?
    这其中的原因她想不通,可也隐隐能猜到几分,只是不愿去想。
    深宫无qíng,说的不就是这个么?
    他见她黯然不语,知道触动了心神,当下也不再提,牵着她顺杂糙丛生的路径向远处的宫墙走去。
    夜风在殿宇间穿梭,发出阵阵呼哨之声,仿佛空语呢喃,述说着此间曾有的,不为人知的过往
    高暧只觉心头阵阵刺痛,虚浮的挪着步子,当跟着他停下脚时,已站在宫墙的脚落下。
    那里荒糙凄凄,一尊残破的石灯孤零零的矗在那里,昏暗中竟有几分诡异。
    这是
    她望着他,懵然不解。
    徐少卿微微一笑,并没答话,掖了袖子,从怀中取出一柄鞘身金灿灿的匕首,俯身在石灯下掘了起来。
    她见他直奔主题,显是早就知道东西的所在,心中不觉诧异。
    虽说东厂稽查天下,可如此隐秘的小事,竟然也瞒不过他的眼睛,未免骇人了些,但她急yù见到母妃的遗物,也没如何在意,又觉不便立在旁边gān看着,于是便在脚边捡了块石头,蹲下和他一起挖。
    他也不加阻止,两人头碰头的挨在一处刨土,那两只手时不时便碰触一下,她心无旁骛,并没留心,他却暗暗好笑,带着些自得其乐的心思,手上故意缓了许多。
    片刻之后,地上便被刨出个尺许深的坑。
    只听锵的一声,匕首的尖端似是触到了硬物。
    徐少卿低声叫停,又拨弄了几下,那坑底便露出倒圆的一角,上头还有铜包,瞧着竟像只巷子。
    他仍叫她不用动手,慢慢将周围的土拨开,不多时,真的刨出一只箱子,提起来放在坑边。
    高暧有些急不可耐的抱在手中,只觉沉甸甸的,像是装了不少东西。
    再左右端详,见那箱子约莫七八寸见方,青铜包角,上头的红漆已然斑驳,显然历时已久,盖接处空空的,并没上锁,想是三哥当初年纪也不大,又事出紧急,便胡乱找这箱子盛了东西,又匆忙埋了,此后便再从没翻动过。
    她双手发颤,定了定神,才抖抖地去掀那盖子。
    木箱打开的瞬间,她那颗心几乎停了下来,垂眼瞧过去,只见里头琳琅满目,果然都是女子的用戴之物。
    那些簪花饰品有的是宫中的,有的则明显是夷疆所出,其中几件竟依稀还有些印象,应该是母妃当年常常佩戴的。
    她一件件的抚摸着,那些敝旧的饰物上恍如带着温度,仿佛触到了母亲似的,泪水不自禁的滑落下来
    这时眼前猛地一闪,却是徐少卿伸手从箱中拿了件东西过去。
    她愕然瞧过去,见那东西长约五寸,前端尖如剑镞,中间凸棱四起,下方还缀着一小截圆杆,怎么看也不像是女子的饰物。
    这东西杂在母妃的遗物中,方才自己竟没发现,此时一见不禁大是奇怪,又见徐少卿紧盯着它,凝神不语,剑眉却渐渐蹙起,也有些紧张起来。
    厂臣可瞧出什么来了?
    徐少卿先是没应声,又仔细端详片刻,才将那东西放回箱中,缓缓摇头道:没什么,既是慕妃娘娘的遗物,公主便妥善保管。时候不早了,臣送公主回宫。
    他说完,将挖出的土推回坑中掩好,便收了匕首站起身来。
    高暧听他答的言不由衷,心中更是疑惑,可也不好再问,当下也收拾好母亲的遗物,把那箱子抱在胸前,仍旧随着他翻墙而出,一路回了北五所。
    徐少卿目送翠儿扶着她进去,面色忽然yīn沉下来。
    第34章 伴婵娟
    不大的静室中,金蟒曳撒的身影伏在案几上,手拈金泥纯貂圭笔,在尺许见方的净皮生宣上提运勾勒
    烛影摇晃,孔雀蓝釉香炉内溢出的伽南香味似是比往常浓烈了许多,静谧中含着些许纷乱的意味。
    窗外,遥遥的天地相接处已现出了微光。
    这一夜注定无眠。
    须臾间,那玉白的手终于停了下来,将笔随意丢在案上。
    来人。
    早已候在外面的东厂档头闻声跨了进来,躬身趋步来到近前,抬眼见那双狐眸中布着血丝,但冷凛的光却愈发森然。
    他不觉背上一寒,知道赶巧遇上督主大人心qíng不佳,一般这种时候伺候的也要愈加小心,当下又把腰呵低了些,敛着声气问:督主有何吩咐?
    徐少卿并没说话,捏起案上的宣纸轻轻扬了扬。
    那档头慌忙双手接过,展平来看,当即张口一讶。
    督主,这这是
    是什么?
    徐少卿朝椅背上一靠,斜觑着他道:事没查实前,莫要妄下断言。本督捶打了你们这么久,若还不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趁早卷铺盖离了东厂,到边镇顶个缺扛枪去吧。
    那档头悚然觳觫,扑地跪倒,颤声道:督主息怒,属下失言,掌嘴!
    言罢,抬手便重重打了自己两个耳刮子,半边脸登时青肿了起来。
    行了,行了,起来吧。
    徐少卿有些不耐的摆摆手,看他战战兢兢的起身后,便又道:看仔细了,这枪头三尖诸刃,用的是百炼jīng铁,刃下有孔,凸棱处有láng头纹饰,千万都记清了。
    那档头应声是,顿了顿才试探着问:督主的意思是
    照这个图样,从兵部调阅武备图志,详加对照,瞧瞧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一个人去办,手脚jīng细些,一经查实,速来报我。
    属下遵命。
    回来,本督再提个醒,此事关系重大,对任何人都不要说起,若走漏了风声,本督这里可就留你不得了。
    那档头背上又是一阵发凉,唯唯连声,退了出去。
    jiāo代完这件事,徐少卿长吁一声,端起桌上那杯隔夜茶水,放在唇边轻呷,只觉入口冰凉,还带着些许苦涩,牵得腹中也抽痛起来。
    他蹙着眉丢下那盏茶,起身走向窗边,负手望着远处渐渐泛白的天际怔怔出神,口中喃喃自语道:上天庇佑,但愿不是
    夏日的午后,酷暑难当,清宁宫的膳间更是闷热无比。
    高暧紧闭双目坐在小凳上,口中默诵佛经,静心抗着那股烘汽腾腾的热làng。
    不远处的灶上架着一只细砂罐子,火光熊熊,将她那张白皙的脸也映出了一层红烫的颜色。
    转眼间,回宫已经四五日了,原说是轮着侍疾,可结果却是她每天都要在这里呆上大半日。
    问安探视,端茶递水,间或受几句冷言冷语,这些都只是平常,到后来连那些本该宫人做的事也都推到了她身上。
    就像今日,明明说是来瞧瞧,可她一进门,若大的灶间便走得一个不剩,自己只好独留在这里看火。
    罐嘴处白雾蒸腾,一团团的冒起,浓浓的苦辛之气充斥着整个膳间,愈发显得憋闷。
    她却也有些念不下去了,缓缓睁开眼,望着那罐子呆呆出神。
    在弘慈庵那些年山居寂寞,闲来无事,除了读经外,也常听师父讲些玄huáng药理,加之自己身子不好,也偶然配些糙药调理,久而久之,虽不敢说jīng通,但也略懂些药xing。
    这副药上灶之前她曾瞧过,记得有党参、huáng芪、川芎、茯苓等等,大致都是些安神补气的东西,只能算作调理,却不像是要治什么大病的。
    可据说顾太后自从寿诞之后便慈宫违和,可她仍是每日大半都沉沉躺着,时不时叫着头痛,倒像是得了什么严重的怪症。
    若真是调理便可,堪堪吃了一个月的补方,总该有些起色,可这几日自己所见,她好像病得更加重了,却也不提让太医再来瞧瞧,只是这般不咸不淡的拖着,但当三哥过来问安时,jīng神却又一下子好了起来,不免让人心下奇怪。
    但她知道,在这宫中有些事心里想想也就罢了,不必事事深究。
    愣了这一下,瞧瞧时候也差不多了,便起身来到近旁,拿块手巾包着,先揭开罐子看了看,见里头水已煎gān了大半,果然时辰到了,便提起来,在白瓷盏中沥了一碗。
    又过了片刻,待那药稍稍凉了些,不再烫手,才端了走出膳间。
    一路小心盯着碗,回到寝殿,正准备去撩那珠帘,却见眼前闪动,竟迎面走出个人来。
    她吃了一惊,下意识的顿住脚,指间拿捏不住,那碗便打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裙摆上被药汤溅湿了一大片。
    那对面出来之人似是也被吓到了,一声惊呼后便愣在了原地。
    高暧抬眼瞧过去,只见那是个穿湘色上襦,玉色丝裙的少女,样貌清秀淡雅,瞧着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却从没见过,衣着配饰也不像宫里的打扮。
    那少女看着她,似乎也觉出那举止气度不似寻常宫女的模样,眼中现出几分惶然,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了?
    顾太后沉冷的声音在里间问了一句。
    高暧赶忙应道:回母后,是儿臣不小心把药打翻了。言罢,便俯身去捡药碗。
    那少女掩口一讶,也慌忙蹲下来帮她,满脸都是歉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