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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嫣又一次从九层浮屠上跳下去,足尖在塔身上划出一片灰土,人如一片着了风的落叶在塔旁左右飘动。
    翟容看着她的动作,已经是第四十三次了,她的动作依然没有打任何一点折扣。眼前的幽若云,目前看起来应该是个天赋卓异的姑娘。
    不过,无论她是否属于山海饱满,气穴流通的内家之材,在翟容眼里,她已经错过了幼童的启蒙阶段,再怎么练也就是令轻功略提高一些,身法手眼步更流顺一点而已。
    此时看着她慢慢随着不断攀爬,他教给她的那一点运气能力在不断与她自己的肢体动作相协调。翟容咬了咬草棍,帮她数着数儿。练功最需要沉得住气,耐得住磨炼,这姑娘看起来这一处的韧性一点也不弱。
    五十次满了,上来吧。翟容轻声道。
    秦嫣听到他终于满意了,便从那浮屠上悄然跃下,走到他坐着这个大浮屠,抓住塔边的棱角花纹,五指发力向上攀爬。翟容道:你不能从那座塔顶直接跳过来吗?
    秦嫣抬起头看了一下两个塔顶的距离,估摸了一下距离,貌似是可以跳过去的。
    她还不习惯有轻功可以高来高去。她爬到了翟容身边,满头臭汗淋漓。翟容递给她手帕。秦嫣看了一眼,又不是没练过功,又不是没出过汗?抬起袖子,呼啦啦从额头擦到脖子,完事!
    翟容说:你看看你哪里像个姑娘家。
    秦嫣也觉得自己不像,抱着膝头侧过脑袋,问他:我方才练得如何?
    特别好。翟容点头,休息一下,该回去了。
    秦嫣听着寺墙外传来的四更锣鼓声,点头:我该睡觉了。她的意思是,该轮到她去练那两个时辰的心法了。
    翟容听着觉得她是一团孩子气,取笑她:小孩是该多睡觉,这样才长得高。明日我跟哥说一声,让你多睡一会儿。
    没关系的。秦嫣说。如果翟家主有吩咐,奴婢愿意为他效劳。
    她打个哈欠,伸个腰,体内血脉流畅,如暖泉汩汩而过,说不出来的舒坦。在翟家藏书楼里被《大招》惹来的那些不痛快已经烟消云散了。
    忽然口中被一块帕子塞住,身子一轻,人在半空中一忽悠。翟容一把衣领把她拎到半空,将她一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将她砸向地面。
    十三层浮屠也并没有多高,以翟容这把大力气,秦嫣会在瞬间撞在地上,碎骨裂筋。她口被堵住无法出声,人猛然击向地面,那黑色的刚岩地面已经狠狠砸向自己的面门。她骇然之下,毛孔骤缩。
    只听得翟容在高处喝到:起膺、沉伏、跳突。正是他授给秦嫣的轻功基本法门。刚经过五十次的重复训练,已经成为她的肌骨直接反应。不由自主转身翻腰,人便减缓了落地的速度。她双掌翻出,打向地面。
    砰一声闷响,她人斜飞出去。又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好几滚,才卸去了翟容将她砸到地面的狠劲。
    刚要坐起来,脖子已经被随她一起跃下的翟容以膝盖顶住。秦嫣怒视着她,口中有帕子说不出话。翟容将头凑下来:你的轻功呢?练了不知道用吗?
    秦嫣挣扎着推开他,将他的帕子从嘴里拉出来,朝他身上摔:你突然袭击,我怎么能记得啊?
    翟容一脸嫌恶地躲开那块满是她口水的帕子,说:练武之人就必须懂得防范各种袭击。
    秦嫣心知他说得有道理,嘟哝着:我不没摔着吗?
    还不是我喊着你的翟容将那块帕子勾起来,踢到她面前,拿着走,不要在这里留行迹。
    你自己的帕子自己拿。秦嫣才不想替他拿那条脏兮兮的手帕。
    都是你的口水。
    是你塞进来的!
    不拿帕子塞你的嘴,你方才就尖叫了。
    你才会像个婆娘一样尖叫呢!
    你个女响马,说话这般粗俗!
    僧房处传来一声大叱:什么人?!
    两人的争吵戛然而止,翟容连忙拉起她的袖子将她一把从地上拽起来,顺便将那条脏手帕往她怀里一塞。脚下一蹬,手中揽住她的腰,如鹰隼一般,平地急掠,到了墙边,身子凌空而起。
    秦嫣耳边风声急灌,觉得自己如鸟儿一般翼翔九天。
    来的时候翟容是让她自己翻墙、跳壁的。此时此刻,她方是领教到了他的轻功了,简直跟腿上生了翅膀一般。
    他将她带出香积寺,担心寺中僧人追出来。足尖频点,御风凌波一般,一口气飞到半里外的惠成里坊,才松开她的腰。
    此时惠成里坊的武侯,带着人马巡夜经过,翟容怕被发现,他自己是夜行衣,秦嫣只是普通的淡色麻布裙衫。他将秦嫣一把压到土墙的阴影后,用自己的黑色挡住了秦嫣的身子。
    两人都同时屏住呼吸,等待管理里坊的武侯带着人从面前持着火把走过。
    秦嫣兀自停留在初次体味高超轻功的兴奋中。想到他可以如此疾飚飞跃,当初自己滚着爬着去救丝蕊的模样,委实可笑。
    她仰头看着翟容的后背,想猜测一下他是如何使力,如何驾驭气流。
    武侯走得近了,火把的松香味道都能闻到。无数微尘带着火星飞舞。
    翟容往后一退,将她挤进了土墙。秦嫣压得胸骨都扁了一圈,皱眉龇牙将他向外推。因巡夜之人就在面前,翟容越发用力将她压进土墙中。
    翟容见巡夜武侯走远了,扯一下她的袖子,示意她去爬里坊的黄土墙。秦嫣左手捂着胸口,抱怨:被你挤成薄饼了!
    翟容笑答:本来就薄得跟张纸片似的。
    他是无意中说了一句,秦嫣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平胸,毕竟是欢场中打过滚的姑娘,懂得的事情,要比寻常小丫头多不少,她立即双手捂住胸口。
    第21章 丝帕
    武侯走后,他们二人飞快地贴着敦煌的西甾道、白幺路、经过依然灯火如潮的桐子街,绕过半个城,回到了翟府。
    他将她送到杏香园,秦嫣自己进门找到火石点了灯。
    翟容则招呼了翟府巡夜的下人,道:给她准备点洗澡水。秦嫣倒没那么讲究,觉得半夜洗澡挺奢侈的,跨出门槛道:打盆水就行了。
    脏得跟个泥球一般了,还不洗澡?翟容表示嫌弃。
    秦嫣看见他的眼神,只得说:好吧,奴婢去拿替换衣服。
    秦嫣跨进门槛,翟容又喂的叫住了她。
    方才将你扔下塔,没生气吧?翟容记得自己小时候把小纪扔下山崖,强帮他练功时,小纪三天没理他,看见他就绕着走。
    将她甩下塔,是他武痴发作,只想着锤炼对方,尽快提高她的功夫,一时忘了这是个姑娘家。
    好在,这个姑娘的心神比孩童时期的纪倾玦强硬多了,秦嫣道:练功本来不就该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