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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俞边听边往广贸大厦里走,他身上穿着件普通得甚至有些廉价的黑色T恤是许艳梅以前给他买的,她经常给他寄衣服,只要看到合适的就会买下来,最后积累寄过去足足有半个人那么高的大纸箱。
    他双手插在衣兜里,衣服袖子往上折了几折,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头发中长,明明看起来挺软,甚至由于过于细软而自然弯曲,却平添几分凌厉。
    他问:今天要卸几车货?
    许艳梅今年已经四十多岁,平时忙着进货出货,整天盯这盯那,砸店、搞事的杂七杂八的都归她管,就是没什么时间管管自己。头发还是去年过年到理发店烫的卷,疏于打理,现在像个杂乱的泡面头,干枯发黄。
    从五官上不难看出她年轻时的貌美,只是岁月不饶人。
    就算被扔进人群里,也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妇女,甚至让人怀疑从她眉眼里窥探到的旧时的那份美丽,是不是错觉。
    十八车。别看现在还是夏天,但是秋装也得盯着,不然到时候供应商那边工期可能来不及。说到工作,许艳梅下意识就想摸兜,最好是摸出一根烟出来解解馋,然而只摸到打火机,没有烟。
    谢俞又问:雇的人手够吗。
    够够够,用不着你。许艳梅说,上回你不声不响跑过来帮忙这账我还没跟你算。
    偶尔得知她卸货的时候闪了腰,谢俞翘了一天课,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混在工人队伍里跟着卸了四五车货。男孩子脱了校服,浑身是汗。
    当时批发市场的生意不太好做,也是这半年才慢慢好起来,请卸货工人能少请几个就少请几个,盘下广贸两层楼已经够吃力,自然在如何节省开销上动心思。
    两人站在电梯里,逼仄的空间将那股神似空气清新剂的香水味发酵得更加浓郁,这工作电梯大概还运过生鲜,除了熏人的香味之外,还若有若无地夹杂着一股发臭的鱼腥味。
    许艳梅问:又长高了是不是。
    谢俞道:快一米八了。
    许艳梅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又想笑又想皱眉:瘦了。
    电梯开了,谢俞走出去,许艳梅还在那揪着个瘦字不放:三餐要按时吃,现在那些小年轻总喜欢动不动就搞什么减肥,你可别想不开碍,怎么停这不走了?
    谢俞挡在她面前,将她的视野整个遮得密不透风。
    怎么了?什么事?
    谢俞没给她机会看清楚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直接把许艳梅重新推回电梯里去,干脆利落地摁下电梯开关。
    反应太快,快得甚至让里头那帮凶神恶煞的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回神,电梯门已经缓缓合上。
    我操,为首的男人满脸横肉,脖子上围了条金链子,他把咬在嘴里的烟头拔出来,随手往脚边扔,骂骂咧咧往前走,许艳梅你个臭婊子,你他妈给老子站住!
    就他一人反应快,其他弟兄还不知道他们要找的女人差点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金链男大掌一挥,怒不可遏:还愣着干什么,上啊!一个个杵在这儿看戏呢。你!赶紧从那边楼梯下去逮人!
    电梯已经合上一半,谢俞压低声音快速地说:先下去,找人过来。
    许艳梅从电梯缝里瞧见了那男人的脸,想说的话太多,可是时间紧迫,她急忙喊:谢俞!
    谢俞看着她:梅姨,听话。
    只来得及看上一眼,那道缝已经关得严严实实,电梯带着她往下降。
    电梯边上立着个拖把,大概是清洁工收拾完卫生忘记带走。谢俞顺手抄过,抬脚踩在拖把头上,手上发力,直接将木棍整根抽了出来。
    谢俞手里惦着木棍,这才抬眼看他们:想干什么?
    他知道这帮人。
    黑水街到处都是混子,打着收保护费的名号横行霸道,面前这位虎哥据说几个月前刚从监狱里放出来,声称自己差点捅死了人才被关进去的,横到不行。随他怎么吹,事实到底是什么样子也没人想去理会。
    虎哥本来靠收保护费混混日子,享受着被傻逼小弟尊为大哥的滋味,直到他遇到许艳梅所有事情的开端就源于一件事情,他看上她了。
    许艳梅有几分姿色,性子泼辣,带劲。
    就是有一点不好,给脸不要脸。几次三番拒绝他简直不识好歹。
    想到这,虎哥眼神沉下去:小屁孩,别多管闲事。
    谢俞依旧没什么反应,缩在里面不敢吱声的店员们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他们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这群人大摇大摆进来,乱砸东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
    也不知道该不该报警,黑水街不成文的规矩大家都知道,江湖事江湖了。
    然后他们就看见梅姐嘴里的好孩子站在电梯口,一个人对五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只手从裤兜里伸出来,冲那群人轻轻勾了勾,不知道是挑衅还是真的满不在意:找死找到爸爸家门口来了,没空跟你们废话,一起上吧。
    虎哥不想承认他刚才有一瞬间被这个看起来还在念书的男孩子唬住。
    这孩子眼神阴沉沉的,冷得渗人,看着他们感觉跟看一坨屎没什么分别总之绝对不是一朵温室小花朵会有的眼神。
    虎哥正在气头上,习惯性装逼,主动扯开衣领: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知道我是谁吗?出去打听打听,有谁见了虎哥不得敬让三分瞧见没有,老子脖子上这道疤,那可是当年和狱警打架打出来的。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你跟那个臭婊子什么关系?这是干什么,啊,打我?还想学人家打架?就用这根小木棒,你还想
    谢俞二话不说伸手揪上虎哥的衣领,猛地朝他逼近,膝盖狠狠地顶上对方小腹,紧接着他又用手禁锢住虎哥手肘,丝毫不给人缓冲的时间,将对方拉向自己。
    那是一个相当漂亮的过肩摔,干脆利落。如果气氛不是那么僵硬,后面那群店主简直想鼓掌喝彩。
    虎哥被顶得眼前发黑,连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谢俞并没有打算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他又把人从地上扯起来,往电梯钢板门上按,砰一声,手指骤然收紧,直接扼住了虎哥的脖子!
    很嚣张,把蹲过监狱当成男人的勋章是吧。
    虎哥反应过来,抬脚想踹,又被谢俞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棍子,小腿肚不断抽搐,谢俞松开手他便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着肚子忍不住干呕:操。
    刚才骂谁婊子。虎哥眼睁睁看着谢俞那张堪称漂亮的脸缓缓逼近,只是少年眉眼间的戾气满得都快要溢出来,比起这出类拔萃的样貌,他更惊异于面前这人浑身的冷漠、尖锐和阴霾。
    谢俞重复问了一遍,憋着火,声音暗哑:你刚才骂谁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