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夫人很有了些年纪,眼角有纹路,眼眶一湿更显的沧桑,让人心里不落忍。
她生了七个女儿,家里位置仍然站得稳稳,护着儿子一路走到今天,可见手腕也足够,观其往日行事风格,大概是想为儿子积德,一直与人为善,说的话也确实不错,她答应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过。
我知阮姑娘端淑柔慧,长得好,心也善,多少人家求着,可我儿没了她不行,真的不行!我打听过她尚未定亲,裴家怜惜她年纪小,没舍得往外给,说想再多养几年我和我儿都等得的,什么事都好说,只要能应了这桩亲,我求你了夫人
说着话,杨氏就要下跪。
她是真心诚意,面子尊严甚至可以通通舍弃,只求这一门亲事。
方氏赶紧示意人拦了,不让她跪下去:夫人这是做什么呢,切莫如此,切莫如此啊!
杨夫人拿帕子按了按眼睛:我儿这回是真的轴,前两日他对阮姑娘多有冒犯,好在没闯下什么大祸,他也知道错了,不用我和他爹,自己就让下人拿了板子,受了好一通家法,人前不敢再提阮姑娘,人后也不敢再见阮姑娘,现在都还起不来床我我真是没法子了,夫人,阮姑娘不仅仅是我儿的药,也是我的药啊!我这辈子不求别的,只求我儿能顺顺当当,这以后咱们成了一家人,别的不说,你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我什么都答应!
当娘的为了儿子操碎了心,真是什么都舍得。
方氏听了很是感动,长长一叹:这母子连心,儿子受苦,当娘的恨不得全替了,儿子不争气,当娘的比谁都急,夫人的心情,我又怎会不理解?我同夫人你,正经是一样一样的。
杨夫人怔了怔,就明白了。
裴家有裴明榛裴明昕,谁能看得到裴明伦?
裴明榛一枝独秀,作官做到了圣上眼里,前程可期,就算现在裴明昕一落千丈,看起来没什么大前程,到底也是翰林,跟普通人不一样。
偏偏这没有才华没有学识,样样都不出色的裴明伦,是方氏亲子。
除了没好色的名声,这裴明伦和她儿子杨文康有什么区别?
可这种事我做不了主,方氏幽幽叹气,若是我生的女儿,给你就给你了,但这件事,怎么也得问问阿阮自己的意思。
她并没有说多的话,可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语言方式,样样都影射着一个方向。
阮苓苓很不好搞,是个刺头,她的事她管不了。
怎么会,您可是长辈,杨夫人有些意外,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得您和家里老爷认可操持。
方氏就继续叹气,一脸遗憾:唉,我这长辈,怕是做不了晚辈的主。
阮苓苓就是这时候到的。
二舅母想替晚辈做什么主?应了这门亲事么?
她扬着声音,在丫鬟打起的帘子下冲过来,进了房间。
寻常衣裙,并没有多做打扮,脚步飞快,杏眸圆润,藏着火气,显得那么精神。
方氏一脸为难,看向杨夫人:夫人您看
杨夫人却没看她,急切的站了起来,看向阮苓苓:阮姑娘,你的意思是
对方是长辈,阮苓苓大大方方行了个礼,面色肃正且诚恳:抱歉杨夫人,我对令公子无意,并不想缔结鸳盟。
我知道,我知道,我儿是有点不像话哪会有好姑娘真心喜欢他?院里那些个,也大多是为了财,杨夫人心里明镜似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阮苓苓一遍,没有不满意的,但他正在慢慢学好,阮姑娘你考虑一下?
我不
杨夫人:我保证他会尊重你,敬爱你,有我看着,他不会放肆无礼,不会碰你一个手指头,只要你愿意进门,我家里的一切现在就可以交给你!
阮苓苓蹙眉:夫人大方,可我没那福气,东西再好,财权再多,我也不想要。
杨夫人仍然不愿放弃:那不知姑娘喜欢什么,尽可提来,我杨家一定尽力做到!
阮苓苓就有些急躁了,这一家人怎么回事?一个个的是听不懂人话是吗?
真不需要,夫人不必白费力气了!
放肆!方氏斥出声,皱眉看着阮苓苓,出口傲慢无礼,丝毫没有女儿家的矜持优雅,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阮苓苓不避不退,视线直直迎上方氏的眼睛:所以我要乖乖的,任由二舅母把这桩婚事做成,罔顾我自身意愿么?
方氏对阮苓苓的忤逆非常不满:杨家门第不俗,家财颇丰,家里只有小姑没有妯娌,怎么就不是桩好亲事?你还想要多好?
阮苓苓火气也快压不住了,誓死捍卫自己的婚事:我要自己愿意!
岂料方氏调转矛头,朝杨夫人道歉了:您看,我家姑娘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杨夫人却看着阮苓苓越来越顺眼:无妨无妨,就是这样我才更喜欢!我就想要个脾气大的儿媳妇,能管得住我儿,如果我儿喜欢自然更完美,阮姑娘身上每一个劲头我都喜欢!她眼睛发亮,是真喜欢,真满意,她将来甚至可以不尊敬我,不孝顺我,只要我儿子能好,我便是立刻死了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