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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他是宿怨,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死前痛快些……”
    尧光也笑了,他一边听着宋韶仁在他耳边的话一边说,这次眼神却是对着晁於身后的那些踟蹰不前的漠北禁卫。
    “你与国师有宿仇,那他们呢?”
    煽风点火。
    只是宫门口忽然一阵响亮的马鸣声传了过来,突兀地打断了几人的对话。晁於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望过去。
    却见身着银甲的男人毫无顾忌地策马闯入了宫门,沿着甬道直奔他们的方向而来。
    在他的怀中,一人柔软无力地被箍在马上,面色就如他穿着的那身狐裘一般白。可若仔细看去,狐裘上沾了血,鲜红与暗红色娇相映着,仿佛一朵朵惑人的罂粟。
    晁於认出来了,那是福南音。
    “福南音他……死了?”
    低声喃喃着,晁於却因这个猜测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他早该想到,漠北王带着福南音一同赶赴幽城,没有道理一人死了,另一个却苟活的。
    只是他话音刚落,便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上倏地生出一股凉意。
    李裴动作快得似风,叫他根本没有见到刀光,鲜血便已经不受控制地喷溅了出来。
    最后一刻的时候他看清了,马背上那个穿着银甲的男人,正是那日在国师府上见到的那个……福南音身后的仆人。
    他……
    他是……中原太子,李裴。
    “他不会死,”倒在血泊中的晁於的意识逐渐模糊,却听到了如同鬼魅般的低语,终将他拉入地狱。“但你会。”
    第59章
    整夜的对峙,清早的噩耗……王宫中的众人疲惫而迟钝地消化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个身穿甲胄的男人单枪匹马闯了进来,而后对着禁卫首领晁於手起刀落。
    “……”
    “!”
    倒在地上的人脖颈处涓涓流出来的血在他身旁那片灰白色石板上蔓延着,而他已经停止了抽搐,一动不动了。
    此时两方不论是漠北禁卫还是中原兵都魔怔了一般,愣愣地看着那个马背上的男人。
    只是他似乎没有因为自己杀了漠北所剩唯一的统帅而有半分情绪起伏,在宋韶仁和尧光面前勒马,珍珍重重抱着怀中昏睡的人下了马。他那双黑缎靿靴踩在沾了血黏腻的石板上,甚至不曾看过这二人,一步不停便朝前走去。
    目光落在李裴怀中衣摆带血的福南音身上时,尧光终于反应了过来,失声呼道:“主人!”
    宋将军也兀地清醒,快步跟了上去,“殿下……”
    “刘医工在哪?”
    即便是隔了老远,众人也听出了太子语气中的煞气。这一声如平地惊雷,将所有还处于浑噩惶惶的众人从怔愣中拉扯了出来。
    尤其是那些漠北禁卫,惊然意识到自己的将军此时正躺在地上,气息全无。
    死了……
    中原人显然是深谙擒贼擒王的道理,在幽城先诛杀了漠北王,于王宫又杀了晁於。其实半年前漠北就无将可用了,军队像是一盘散沙。漠北王这几个月整兵选将,可是将材多少年才能出一个?他企望着能从中原拖些时间,先用福南音,又靠临淄王……
    可惜他识人不清,用人不明。
    强撑在漠北人心中最后一根弦就这么被李裴一刀砍断,不知是谁先悲戚地喊了一声“要亡国了!”身后无数人丢下了手上的武器,面对着随时可能如昨夜再次举起屠刀的中原兵,竟终于放弃了求生抵抗,低声恸哭起来。
    “殿下,怎么办?”
    即便在接到圣人密旨的时候便已经料想到了漠北今日的结局,可当亲眼见到时,宋韶仁仍是感到了几分震动和不忍。
    眼前这些人昨夜还是持刀忘死护卫君主的战士,今日他们性命犹在,却已国破家碎,成了丧家犬……
    李裴没有回答他。
    宋韶仁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朝着身后之人看去——
    四方楚歌声,尧光面上似乎没有多余的神色,只是颌骨收得很紧,紧得像在发颤,显然是在咬着牙忍耐着什么。
    感觉到宋韶仁的视线,尧光抬起头极为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很快,他错开了目光,快走了几步跟上了李裴和福南音。
    但宋韶仁仍是看到了,尧光眼底那抹突兀的红——
    他身上亦流着漠北的血,却仍是一路帮着福南音倾覆了自己的国家。莫要说什么正邪什么恩情,至少这一刻,他只是漠北的罪人。
    李裴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蜷缩着身子睡着的刘医工。
    冷风吹在这个年逾五十岁的老人身上,他在睡梦中瑟瑟抖着,显然睡得不沉。半梦半醒中听到一阵沉步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自己跟前。
    似乎是怕自己在这漠北的王宫中死得不明不白,刘医工挣扎着睁开了眼。
    朦胧中,在他能平视所及的地方是一片垂着的狐裘衣摆,上面沾着不少血迹,甚至有鲜血顺着那衣裳的边沿依然一滴滴落着。
    刘医工本能地心一沉。
    眼前登时清醒了不少。再往上看,狐裘中裹着一个男子,虽然在昏迷却依然虚弱得颤抖着。而后,便是一张熟悉的脸。
    刘医工望着这张脸一愣,喃喃道:“太子殿下,您……”
    “救他。”
    一阵凉风,
    一声命令,刘医工浑身一个激灵,忽然便意识到了什么。他再往太子怀中投过一眼,那颗心不由沉到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