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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尔 第105节
    “倒还好,”云芹说,“主要那五十多个馒头,发面花了一个时辰呢……”
    说着,她微微怔然,握着手里馒头,不语。
    陆挚猜到她心情为何低落,问:“想到岳母了?”
    云芹:“嗯。”
    当日,他们是卯时末走的,五十个馒头加上发面的时间,少说也要一个时辰。
    加上阳溪村到长林村的距离,不到寅时,文木花就醒来,裹着衣裳,烧柴揉面做馒头。
    那些馒头,也已经吃完了。
    她撕下手里这个馒头,又吃了点,忽的,她抬头,对陆挚说:“陆挚,你……戳戳我脑袋。”
    陆挚轻笑,一只大手,轻揉她脑袋,却不是戳。
    云芹疑惑地看他。
    他说:“岳母能戳,我不能。我若戳你,岳母知道了,定会生气。”
    云芹:“你、你怎么知道……”
    文木花从没当着陆挚的面戳云芹脑袋,不过,有那么几次,文木花戳完她脑袋,陆挚又揉她脑袋。
    当时,她还以为是巧合。
    却听陆挚说:“几次岳母发火,我进门时,你都护着头。”
    云芹腼腆低头,竟是这么暴露的。
    是了,她不是想念别人戳她脑袋,是想念文木花了。
    如今身上最贵重的行囊,除了一只翡翠镯子、一支累丝翟鸟衔珠金银簪,还多了一个虎娃娃、一包故土。
    转眼,已经离开家这么久了。
    云芹环顾周围陌生的环境,这里的建筑,和阳河县的也不大相同。
    突的,陆挚低声说:“抱歉。”
    云芹:“为什么道歉。”
    陆挚:“因为我上盛京……”
    听得他的理由,云芹不由笑出声,轻打他手臂:“糊涂秀才,我如果不想,就不会来。”
    同陆挚出来,她不后悔。
    她信自己,也信他。
    而这一路的风光,她也铭记在心里,她没忘记文木花的嘱托,要多多地看这个世界。
    陆挚也笑了,原来她不止会说呆,还会说糊涂,想来,他着实糊涂,挨了一句,比不挨的轻松。
    他眉梢轻抬,俊目里,倏地带着烫人的温度。
    云芹本还在笑他,与他视线相接,不由垂眼。
    陆挚来牵她的手,云芹躲了躲:“有人。”
    陆挚指尖轻掠鼻尖。
    外面冷,驿站里其实没什么人走动,但远近还是有两三人的。
    自打离开淮州,这一路上,虽然跟着行会走安全,但人很多。
    就说这次住驿站,比之前挤客栈好多了,只是,驿站不大,全部借他们,也才三间院子。
    陆挚和云芹这一间,除了他们四人外,还有和六人一起住,男女分开。
    所以,两人连手都没牵过几回,亲吻也不寻常,常常得避着人,更别说敦伦。
    他还在看她,云芹撕下一点馒头,塞给他:“尝尝馒头,很软的。”
    陆挚吃了,并不说话。
    没等到回应,云芹又问:“软不软啊?”
    突的,陆挚上前一步,转过身正对着她,拦在她身前。
    云芹停下脚步。
    他眼神熠熠,低头,这个动作,让他身上带着的糕点甜香,飘到云芹面前。
    她喜欢陆挚一点,就是他身上总是清爽干净。
    也是这甜香,让她没反应过来,他干燥温暖的唇,就亲住她的唇。
    一触即离,他起身。
    这是在外面,还是白天,云芹睁大眼睛,再看左右,万幸应当没人留意,即便如此,她脸颊也如云霞似的,漫红一片。
    陆挚却低笑一声,说:“软。”
    云芹用手肘怼了下他。
    他“唔”了声,顺道去牵她的手,这回她倒是没躲开,他就又说:“都软。”
    云芹咬咬唇,说:“知道了,你也软。”
    陆挚闷声笑了。
    他们的目光,相触一瞬,就又挪开,两人脸颊耳尖,都染上一层粉色,却又笑了。
    第64章 长安居不易。
    保兴十年, 盛京。
    上元节前一日,因是大节,城内外往返人员有很多,府尹令城门使加派军兵, 检查路引、行囊。
    这么一来, 进城就有些难, 人们摩肩擦踵, 熙熙攘攘。
    陆挚和云芹几人跟着行会车队走侧门, 等待检查。
    终于,半个时辰后,陆挚去交路引。
    云芹一手牵着何桂娥,一手牵着何玉娘, 仰起脑袋。
    这是盛京外城城门,到城门口前, 他们走过一道宽阔的路面,那其实是桥面, 桥下是涛涛的护城河。
    眼前砖砌城门,城楼俨然,檐牙高啄, 正门上挂着烫金牌匾:正德门。
    正德门左右开了两道侧门,光是拱形城门的高度, 几乎比肩阳河县整个城门。
    一派恢宏万千,庄严肃穆。
    陆挚过来,叫她们几人:“轮到我们了。”
    云芹牵着人上前, 盛京的士兵,也和阳河县的 士兵完全不同,他们穿着银色盔甲, 面容都很年轻严肃。
    眼前这士兵,检查路引十分仔细,翻着眼睛,打量云芹桂娥三人。
    不一会儿,他把路引还回去,说:“可以,进去吧。”
    陆挚:“多谢。”
    几人走了许久,穿过一整个城门。
    刚进城中,是一条干净的石板路,士兵赶人,不让人在此地休整。
    行会车队继续走,马车拖着行囊,到了定好的客栈前,大家各有去处,就此分离。
    陆挚在这客栈租了两间下房。
    说是“下房”,云芹倒觉得不错。
    房间在二楼,她推开窗户,四周许多楼宇,挂上一盏盏红灯笼,金黄的穗子,随风轻摇。
    路边,小摊在支灯摊,轿夫抬轿,男人牵马,妇人提着香烛小灯,小孩穿新衣,手上拿糖人玩耍……
    她慢慢呼出一口气,这里就是盛京。
    陆挚不是第一次上京,知道去哪找牙保,看屋子要跑一日,走之前,他叫云芹好好歇息,也好好洗漱一下。
    路上几个月,他们都没洗过澡,还好是冬日,不怕味道大。
    云芹同小二要了热水。
    光叫一次水就要二十文,还不算小二送来的十文工费,住这两间,一天也要三百文……
    “长安居不易”,处处花钱。
    因热水很贵,云芹泡到指腹皱了,才舍得出来。
    另一边,何桂娥和何玉娘也洗漱好,三人在客栈买了一盅莲子汤,就着路上没吃完的干粮,解决一顿。
    长途跋涉的疲惫,反扑到身上,三人呵欠连天。
    何桂娥带何玉娘睡觉,云芹嘱咐她锁好门,何桂娥道:“好,婶娘也是。”
    客栈的门是从里面锁的,云芹本想等等陆挚,却实在忍不住。
    一躺在床上,她沉入黑甜的梦乡。
    这一睡,她仿佛没了知觉,直到街边传来吆喝声,客栈里饭菜香,也如钩子钓着人。
    云芹睁眼,看陌生的房间,不知身在何方。
    想到陆挚,她忽的反应过来,立时爬起来,开门。
    天已经暗了,客栈下房一间挨着一间,根本没什么光。
    没地方可以坐,陆挚便抱着胳膊,倚在墙上,闭眼小憩。
    听到开门声,他睁眼,因疲倦,眼睑微微压着,双眸比平日看着,更温和缱绻。
    他道:“你起了。”
    云芹愧疚,小声说:“我没听到你拍门,你也可以说那句的……”
    那句就是“馒头都被谷子吃完了”,这样她自然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