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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尔 第80节
    她想带二丫先去阳溪村,就不坐马车了。
    陆挚问:“婶子不去何家休整?”
    刘婶婶知他好心,回到:“旧年的房子还在呢,我们回去打扫一下,也住得。”
    千万感谢,自不必提。
    这厢,目送婶子带女儿离开,陆挚抖抖笠帽雨水,小声对云芹说:“我想把马车送回去。”
    云芹:“你回去,我也回去。”
    这回,陆挚并不大想让她一道,按照汪县令推算,如今距离决堤,只有一个时辰了。
    见他犹豫,云芹眨眨眼,说:“要是你需要个拍门响的,我却不在,怎么办。”
    陆挚:“……”
    有那么一刻,他愧于自己没有练个“铁掌”,叫云芹惦念这个。
    不过,要是云芹要回去,他也不会让她一人回去的。
    人总有“一意孤行”的时候。
    陆挚释然,温声说:“好,我们回去。”
    于是,陆挚就去和两位表兄说折返一事。
    何宗远归心似箭,只觉得他傻,何二表兄不放心,却也无奈。
    好在,比起上半夜,雨已经没那么大了。
    陆挚赶路的速度更快,云芹靠在马车车壁打盹,不一会儿,她被越来越明显的嘈杂声吵醒。
    她拍拍脸颊,醒过神,撩开车帘一瞧,雨幕中,人们聚在一起,火把忽明忽灭,隐约一条火龙的形状,妇孺搀扶,壮年探路。
    是县民们朝上游来避水灾了。
    突的,队伍里两个男子打了起来,嘴里也骂着难听的话。
    县丞骑马走在前头,形容也颇为狼狈,听到动静,他指使衙役分开二人。
    只是衙役疲惫,拉拉扯扯好一会儿,还没能弄好,县丞只好又道:“扰乱秩序者,罚十棍!”
    那两人这才分开,只还是不服,相互咒骂。
    县丞很是心累。
    汪县令还在城中调度,他奉命带人避难,可一路下来,队伍里频频有争执,很是耽误。
    他正烦躁,却看前面是县衙的马车,他也认出,赶车的是陆挚。
    他一惊:“陆秀才?如何又回来了?”
    陆挚和云芹下了马车,陆挚道:“县里或许需要马车。”
    果然,有不少老人快走不动了,马车这时候起了大用。
    见陆挚如此聪明心细,县丞满意点头,当即吩咐下去,让老弱病残坐马车走。
    陆挚、云芹就和几个衙役一道,安顿实在走不动的人上马车,车里塞一塞,一次勉强能坐四人,腿脚不好的老人先上。
    一个老大夫正登马车,两个十几岁的男孩看他动作慢,使了个眼色,伺机要钻进马车。
    陆挚皱眉,方要喝止,那两个小子的蓑衣后襟就被云芹拽住。
    她把他们拖了回来。
    他们踉跄几步,咳嗽着,回头一看,一道闪电擦过,云芹神色淡淡,黢黑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她问:“你们腿也坏了吗?”
    这问得,她好像要替他们打坏双腿。
    两人悚然:“好像,好像还是好的……”
    云芹:“哦。”
    他们缩到一旁,不敢再去插队。
    陆挚:“……”
    发觉陆挚看着自己笑,云芹脸上凝结的冷意,骤地消散,又不大好意思朝他笑了笑。
    她刚刚拿出平时镇压云谷的气势,不知被陆挚看到多少。
    突然,行走的队伍内,又传来争执声,这回比上回闹更大,打架的两个男人都滚泥地里,竟还有人起哄。
    好不容易,衙役强行分开二人,又耽搁了片刻。
    这也是队伍这么慢的缘故。
    陆挚说:“大人,我方才看见,是后者踩到前者的鞋子,才打起来的。”
    县丞:“依你看,如何做?”
    陆挚:“队里人和人挨太近,难免发生摩擦,不若趁雨不大,调整一下,让一人走了后,过了一息时,下一人才接上。”
    县丞当即觉得可行,只恨自己焦头烂额,竟忘了这么简单的法子。
    他一人管这么多人,心有余力不足,到时候出了点什么差错,指不定要掉乌纱帽。
    再看陆挚,性子冷静,擅统筹,县丞又知他是个处事清醒的,便干脆放权,“不耻下问”般,道:“劳烦秀才相帮。”
    陆挚愣了愣。
    他不爱揽事,做到如今,已是出于良心,县丞此言,便让他犹豫了一下。
    听着县丞的话,云芹却一惊,嘴巴张成圆形。
    她用手肘,轻轻推了下陆挚。
    陆挚低头,对上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遽然读出一句话:连县丞大人,都要你帮忙,秀才果然厉害!
    陆挚:“……”
    他心口一热,就答应县丞:“不敢劳烦,学生能帮得上忙就好。”
    云芹赶紧点头。
    当即,县丞分了一匹马给陆挚。
    陆挚领了事,便专心调整队伍,不多时,队伍不再耽搁,走得更快,免了和后面的人拥堵。
    起先,陆挚时不时望去不远处,云芹的身影,就在妇女那边。
    说来奇怪,大家披着厚重的蓑衣,或者打伞,又是夜里,光亮暗淡,身形与往常相比,相去甚远。
    但他就是能一眼,就发现云芹的影子。
    许久,后面新来了一批人,各个在说决堤的事,叫队伍里更加惊恐慌乱。
    好在陆挚及时察觉,一一安排衙役们敲锣,喊莫慌莫急,压下骚动的苗头。
    这么忙起来,过了好一会儿,陆挚再看妇女那边,却不见云芹身影。
    他皱了皱眉,便看一个生面孔衙役找到他,他气喘吁吁的,道:“秀才你原来在这,方才陆娘子托我带话给你——”
    ……
    另一边,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在妇女里头找人,她无头苍蝇似的,一个个找过去,又忍不住哭出来,形似癫狂。
    她这模样,难免叫本就浮躁的人群里,乱了些许。
    云芹拉住她,问:“你在找谁?”
    那婢女连忙抓着云芹的手,她已经濒临崩溃,语无伦次,道:“我家娘子,她是县令大人千金,可我们走散了……”
    云芹骤地记起早前,林道雪曾说过她的好友,就是县令千金,是叫什么汪荷。
    旁边一个衙役听到这话,说:“县令大人千金?那不就是秦家……”
    婢女连忙说:“对,是她,求求你们,她就在县里出来五里东边的高地!”
    衙役看看后面的路,只觉艰难,顿时不想管了,便说:“实在是抽不出人手了。想来,大人和那家不会置之不理。”
    婢女要去拽那衙役,被甩开了手。
    她正心灰意冷,只听云芹问:“县里情况如何?汪荷在哪不见的?”
    “……”
    秦家。
    这一晚上,刘员外孙子满月,宴请宾客,秦聪带着秦琳与宴,本来汪净荷也该去的,只她来了月事,实在不适,就没去。
    秦家最近很低调。
    在老夫人带秦玥回秦玥外祖家避祸后,秦员外动身,去了盛京。
    因为秦国公不依不饶,他孩子进刑部大牢,他不想叫秦玥好过,秦员外这是拉下老脸,亲自走门路去了。
    于是今夜,家里就汪净荷一人,她很早就睡了。
    她睡得不深,突的,贴身婢女叫醒她,神色匆匆:“娘子不好了,县里要发大水了!咱们快走!”
    汪净荷问:“浩然呢?”
    婢女:“爷和小少爷就没回来,消息还是主母让人递来的……来,外头下雨,多穿两件衣裳。”
    婢女口里的主母,是汪净荷的继母,住在汪府,她在被刘家接走前,托人通知汪净荷。
    否则,她们还什么都没发觉。
    到了外头,才知道今夜有多热闹,九霄雷雨,三街锣鼓,呐喊叫嚷,纷纷挤进人耳里,实在不好受。
    雨水打在车顶,却仿佛打在油纸伞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
    秦家马车沿着石板路,到城门口,城门口早已排起长龙。
    天上乌云压城,地上亦是云屯雨集,许多人家穿着蓑笠,人影幢幢,人心惶惶。
    婢女下马车,跑去想同衙役通融两句,让她们先走。
    可不一会儿,婢女就回来了,有些恼火:“遇到了县令大人,他骂我,叫我好好排队。”
    其实,婢女下去前,汪净荷就不太同意,实在人太多了,人人都想先走,就坏了规矩,只能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