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两人挥手道别，顾淮南骑上电动车。
    “那我走了啊。”
    “走吧走吧~”
    没入流动的车流，顾淮南脸上的笑容消失，离开了姜小曲的视线他才不再掩饰自己心里的担忧和恐惧，灯光辗转中，他手掌握紧车把，用力到骨皮发白。
    ---
    做化疗是一个周期很长的治疗过程，从全面检查、上化疗药物、上支持液......一次周期大概需要21天左右，然后6到8周一个疗程。
    做化疗也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从生理到心理的双重考验。
    姜小曲的治疗进行的非常快，几乎是当天去医院就火速检查，第二天就上了机器化疗。第一次化疗她非常紧张，先插管然后注射药物，一直到结束她都非常紧绷，整体过程确实不舒服，但可能是事先有心理准备了，她反而觉得难受的程度还好。
    结果她发现自己天真了，难受的其实在后面，没多久后她开始恶心呕吐反酸，肠胃难受的爆炸，然后就是累，提不起一丝力气的累......
    那几天顾淮南来看她的时候她都蔫蔫儿的，好几次他过来都碰见她在睡觉。
    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呼吸轻的好像没有似的。
    每当这时候他就会特别害怕的摸摸姜小曲的手，确定她的脉搏还在。
    顾淮南握着姜小曲的手，不敢用力，也不敢放开。
    他嘴上没说，但他真的害怕。
    他太讨厌医院这个地方了。
    -
    半个月后姜小曲把头发剃了，顾淮南来看她的时候，她戴着帽子，不太好意思。
    “我头发剃光了。”
    顾淮南隔着帽子摸摸她的脑袋，“很快就会重新长出来的。”
    姜小曲哼哼昂着脑袋大方道，“没事，我发现我光头还挺好看的。”
    “是吗，给我看看？”说着他要掀姜小曲的帽子，姜小曲忙按住脑袋，“啊顾淮南！”
    顾淮南哈哈笑，气得姜小曲跳着脚追着他踹。
    “好了不闹了。”顾淮南拉着姜小曲到小公园一处树荫下的台阶坐下休息。
    姜小曲哼一声，又把外套帽子也扣上了，脚碰某人的腿，“诶，你还不回学校？”
    “这才几点就赶我走。不急，再歇会儿。”
    姜小曲住院，顾淮南每天早中晚都雷打不动的来看她。
    早上她大多都在睡觉，他在门外看她一眼才去学校。
    从学校到医院骑车也要半小时，晚上也就算了，早上中午就那么一点的时间他还要跑过来，姜小曲心疼他瞎折腾，说了几次叫他别来都不听。
    她歪头看他的侧脸，感觉人又瘦了。
    “你以后中午还是别过来了吧，我们通电话也可以啊。”
    “看到我不开心？”
    “当然不是。我是觉得你这样太累了。”
    树荫下，姜小曲叠起膝盖，下巴垫在手上，少年侧头看着她，突然说：
    “姜小曲，你可以任性一点的。”
    什么？姜小曲抬起头。
    顾淮南捏捏她的脸，温柔又认真，“那么懂事干什么呢。”
    生病了怕让别人担心，怕麻烦别人，怕连累别人。
    真傻，明明生病的人最可以任性的，那么懂事干什么呢。
    他拉着姜小曲抱到怀里，像是摸小宝宝一样安抚轻拍，“你对我凶一点也没关系。我是你男朋友啊。”
    “别怕。我在呢。”
    他太温柔了，温柔的姜小曲心头一酸，突然好想哭。
    然后她就真的没憋住，眼泪哗啦一下掉出来。
    委屈巴巴：
    “我掉头发...”
    “嗯”
    “掉好多，难看死了。”
    “不难看，我喜欢。”
    ......
    “眉毛和睫毛也掉光了怎么办？tot”
    “......我记得我姐有假睫毛那个东西，明天我给你带来。”
    ......
    “做化疗好难受...”
    “嗯，我知道。”
    ......
    “你以后天天来陪我。”
    “好。”
    ---
    这天之后姜小曲又恢复了活力。
    生病嘛，治就是了！
    她特别配合，认真遵循医嘱，积极治疗，人一有活力气色都好了许多。
    她最近迷上了自拍修图，一玩就能玩一天，然后她会把特别满意的“作品”发给爸爸和顾淮南他们。
    “好看吗？”
    “一般。这是谁？”
    “......顾淮南你完了。”
    晚上顾淮南过来，对着照片和姜小曲比对半天，恍然道，“看出来是你了。”
    “............= =”
    姜小曲气死了，“你走吧！我怕我一会儿控制不住动手。”
    结果突然听到咔咔咔的声音，她惊讶转头，发现顾淮南正在拿着手机拍她。
    “你干嘛突然拍我？给我看看。”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手中拍到的姜小曲，姜小曲凑过去一看，丑的一激灵。
    “你绝对在黑我，删掉快点删掉，啊啊啊我不允许有这样的照片存在。”
    她把顾淮南拍的丑照全删了，然后自己拿着他的手机自拍了好几张好看的才满意。
    她把手机还给顾淮南，“记住了我长这个样子。”
    顾淮南拿着手机一张张翻过，可爱的，漂亮的，永远微笑的姜小曲。他看的满脸笑容，突然伸手揽住姜小曲的肩膀举起手机，两人脸颊贴在一起，“我们也来拍一个。”
    姜小曲马上调整表情看向镜头露齿微笑——
    咔嚓——
    照片定格了他们年轻的笑脸。
    ---
    姜小曲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一眨眼外面的叶子都黄了。
    她的第一个化疗疗程还在继续，姜大海在询问了医生的同意后把姜小曲接出院回家休息。
    医院毕竟不如家里休息的舒服，而且医院有它独特的气场，长时间在那种环境下生活对人的心理也容易造成负担。当姜大海发现姜小曲整宿整宿的失眠后，就决定带她回家休息。
    她趴在车窗前看着外面萧索的秋意感慨，“好快啊，秋天都快要过去了。”
    姜大海，“是啊，一眨眼的事儿。”
    车子停到自家门口，姜小曲下车看到熟悉的家门口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医院好像有种魔力会把时间拉长，在里面一个月跟一年似的。
    姜大海拎着行李箱甩上车门，“回家了！”
    姜小曲也感慨，“终于回家了！”
    当天晚上，姜小曲终于不失眠了，却又在梦中被疼醒。
    “嗯——”
    她蜷成一团，脸埋进被子里把细碎的痛吟埋没。
    手腿关节疼的像要裂开，还有肋骨，她分不清是肋骨疼还是内脏疼，可能都有。
    她忍着痛从床上爬起来找止疼药吃，吃完后回床上抱着被子等止疼药发效。
    这次发病后最明显的一个反应就是关节痛，其他都还好，贫血发烧拉肚子什么的都能忍，关节疼是最难受的。
    裂痛过后又开始酸痛，从骨头缝儿渗透到神经血管，手掌和脚心一阵阵发麻发胀。
    “哼——”姜小曲团着被子从床头转到床尾。
    长夜漫漫。
    等疼痛感渐渐没有那么强烈，姜小曲露出满是汗水的脸，窗外初阳已绽。
    她摸过手机，哭唧唧地给顾淮南发了条语音：
    “顾淮南我难受。”
    消息发出去，她疲惫的闭上眼睛，渐渐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