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你..”胤禛怒目而视,待看清她的装束后,气得坐起身来。
“那拉氏!你不知羞!”
胤禛气得将她莹白双腿裹入狐裘,她周身竟不着寸缕,只裹一件狐裘。
从屋内到书房不下百步,十步一岗,至少有十个奴才见到她这幅衣衫不整的模样。
“都是太监,你气什么?”楚娴心虚裹紧狐裘,他有时候心眼比针尖还小。
顾不上继续与他拌嘴,她慌乱伸手去解他衣衫盘扣。
男人铁青着脸,抓过毯子探入狐裘内,裹紧她的身子。
“太医何在!”楚娴心急如焚。
“不知羞!别动!”胤禛气窒,将她一双玉足藏好,踉跄起身放下幔帐。
瞧他扭扭捏捏的模样,楚娴又气又急,转身取来放在屏风后的蟒袍套在身上。
“穿好了,我穿好了,太医快些进来。”楚娴三步并两步回到那人身边。
太医垂首入内。
待看到那人心口淤血痕迹,楚娴登时魂飞魄散。
偏他还在闹脾气,不肯让太医敷药,楚娴含泪夺过药膏,取一团敷在他心口处。
察觉到他绷紧身子,凝眉不语,楚娴将唇凑到伤口处,小心翼翼吹气儿。
四犟种!
疼也不知喊一声,每回都要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揣测他的心思。
替他仔细敷药之后,楚娴起身要走,忽而被拽回床榻上,那人抓着她双足揣在怀中。
“你..你抓我脚做甚?”
楚娴气得想踹他,瞧见他苍白无血色的脸颊,又心软收起力气。
闷葫芦不言,只低头搓揉她冻僵的双足,直到脚心被搓热,才闷声不响松开她。
楚娴本想逃离,又担心她不盯着那人,他又胡乱喝酒伤身,犹豫再三,她忐忑躺在那人身侧。
虽同床共枕,她却背过身,不理他。
瞧不见他,又担心他的伤势,到底还是软下心肠,转身偷看他。
一转身,恰好与他幽沉的眸子对视。
“王爷,可否与奴才谈谈?”楚娴鼓足勇气,决定与他将话说开。
“为何..为何您不放过我?倘若奴才将大阿哥还给您,您愿意放奴才离开吗?”
这一个月的相处,楚娴确信他会是个好阿玛,晖儿交给他抚养,她再无任何顾虑。
“那拉氏!”
“奴才在。”楚娴轻颤,她最怕那人唤她那拉氏,准没好事儿。
“为何要走?爷到底做错何事?你竟狠心抛夫弃子!”
她一口一句生疏的奴才,胤禛压下满腹委屈心酸,寒心质问。
果然,那人开口就是送命题,楚娴索性破罐子破摔,将心底的委屈和无助一股脑抖落。
“爷没做错,是奴才痴心妄想,奴才心眼小,容不下与别的女子分享心爱之人,若不得不分享,奴才宁愿孤独终老。”
说到伤心处,楚娴背过身,无声落泪,她知道他听不懂她这个异类的话。
“我不想让你身边有别的女人,如果有,我宁愿选择不要你。”
“我跋扈善妒,死性不改,这辈子都不会改,你也不是非我不可,不是么?我心很痛,一想到你身边还有别的女子...”
楚娴哽咽咬唇,潸然泪下。
“罢了,王爷,你我..就这样吧,奴才也不想逃了,只求今后王爷若另结新欢,你我能体面分开,奴才定不争不妒,不吵不闹,给彼此体面。”
“王爷若不惜命,大不了奴才给王爷殉葬,言尽于此,奴才告退。”
楚娴痛苦捂紧心口,只是想到他命定的心爱女子是年妃,她已心如刀绞,万箭穿心般剧痛。
“你我都不是为对方服软之人,何必强求,只会两败俱伤。”
“奴才不想到最后你我二人之间,只剩下无尽怨恨。”
后背倏然一暖,那人从身后抱紧她。
楚娴伤心痛哭:“王爷,您年少有为,位高权重,定还会遇到更好的女子,放过我吧..求您...”
“奴才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她捂着脸痛哭流涕。
“爷..京中八百里加急密报。”苏培盛在门外硬着头皮打断屋内动静。
楚娴趁机松开那人桎梏在腰上的双手,头也不回逃离。
忽而腰肢收紧,双脚猛地腾空而起。
她被那人扛在肩上,轻轻丢在松软床榻上。
“说!”
“西苑两位小阿哥感染时役,昨儿夜里..殁了。”
房内一阵死寂,楚娴顿觉心虚,垂头不敢与那人对视。
佟佳氏所出的两个小阿哥到底是怎么没的,她心知肚明。
“哦。西苑之事,今后不必再报,告知毓庆宫处理即可,爷没空管旁人妻儿的闲事。”
感觉到那人在身后趋近,她后背撞在坚实胸膛中,楚娴扯过锦被,兜头遮住脑袋装死,总觉得那人话里有话。
该不会知道是曹家下的狠手吧..
今晚该说的不该说的话,她都已倾吐干净,在他面前再无任何秘密。
她瞬时茫然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既无法面对,那就选择逃避与放弃,她决定彻底放弃幼稚的念想。
比起当皇帝的众多女人之一,其实她更想当皇帝的亲额娘。
只可惜无论她如何折腾,都无法将未来的乾隆大帝折腾到自己肚子里,否则她定没脸没皮可劲折腾。
若乾隆大帝是她的儿子,今后定能保晖儿衣食无忧。
乾隆大帝...
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间,挥之不去,她想去母留子...
意识到自己的歹毒心思,楚娴羞愧万分。
她终是沦为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社会一份子,沦为压榨无辜之人的侩子手。
“在想什么?”
恍惚间,楚娴下意识开口:“想去母留..”
兀地,她恐惧捂嘴,近来也不知为何,她总觉浑浑噩噩精神不济,反应都迟钝不少。
加上她对那人习惯成自然的依赖,在他面前总是轻易掉以轻心。
完了..祸从口出,该如何自圆其说。
楚娴硬着头皮编造蹩脚借口:“在想我养的兔子生的忒多,我想去母留子,把大肥兔子烤了吃,奈何没带走兔子。”
借口太生硬,她瞬时觉得愚蠢至极。
他工于心计,哪会看不穿她拙劣演技,即便她编造出天衣无缝的借口,也休想逃过他的法眼。
不管了,他爱信不信。
抬眸瞧见他玩味笑容,楚娴气窒,索性将心一横,脱口而出:“在想去母留子,今后王爷后宅那些姬妾若有身孕,自求多福,我定去母留子。”
“我并非良善之人,王爷早该知晓我的真面目。”
说罢,楚娴起身,气哼哼转身离去,衣袖一沉,再迈不动脚步。
“没说不让你去母留子。”
胤禛苦笑,她的醋性超乎想象,可在听到去母留子,他反而涌出莫名其妙的欣喜。
甚至若她肯乖乖留在他身边不再无理取闹,去母杀子亦可。
楚娴听到那人这句话,愈发恼怒,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今后若他在外沾花惹草三妻四妾乱播种,她还要大度帮他善后擦屁股。
“王爷,你我之间的恩怨纠葛,我绝不殃及无辜,您放心。”
她压根不愿让旁人卷入她与他之间的恩怨纠葛,戕害无辜。
门外一众奴才们面面相觑,福晋还真是胆大包天,竟将戕害后宅女子之言挂在嘴边。
“娴儿,那些女子只是繁衍子嗣的工具,为你分担生育之苦,何必耿耿于怀。”
胤禛语气放软,温言软语开导怀中人。
“为何你从不为爷考虑?若爷膝下子嗣单薄,难免遭人耻笑,你忍心爷遭人非议取笑?”
楚娴哑口无言,她岂会不知,她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异类。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错,错的是她,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察觉到她身子不再紧绷防御,胤禛唇角绽出得逞笑意。
“娴儿,爷已二十有一,膝下却只有孤零零一个嫡子,后宅不宁,子嗣不丰,究竟是谁之过,旁人定会诟病你不曾尽嫡妻职责。”
“娴儿,可否为我,为晖儿,勉励当好雍亲王嫡福晋,相夫教子,主持中馈。”
楚娴心底苦涩窒息,他在用至亲至爱之人折断她的脊梁,驯化她最后一丝尊严。
原来他从始至终想要的,只不过是乖顺听话的嫡妻而已。
她彻头彻尾活成了累赘与笑话。
这一瞬,她彻底心如死灰。
“王爷,雍亲王福晋身份尊贵,多的是人抢着当,为何您不肯放过奴才?”
楚娴含泪屈膝,匍匐在那人脚下:“王爷,求您放过我吧,就当我死了,您带晖儿回府,就当我死了,好不好?求您..”
“够了!除了无理取闹,你到底为我,为晖儿,为王府付出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