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必刻意转身,就知池峥在目送她,不曾远离。
依依不舍回到福晋正院,当帷帽取下,露出真容,羡蓉呀的一声惊呼。
“福晋,您的脸..”
“今后不必再用那药水。”楚娴眉梢笑意未散。
“福晋,您怎能在池公子面前展露真容。”羡蓉吓得腿肚子发软。
倘若池峥有一日与福晋断情,二人撕破脸闹将起来,池峥攀咬福晋,定会鱼死网破。
“他不会。”楚娴眸中含笑,语气笃定。
即便他会,她也不会给他活着背叛她的机会。
她亲笔所书的每一个字,用的是池峥擅长的馆阁体,并非是她常用的字迹。
她赠给池峥的每一件衣衫饰物,皆是寻常富贵人家可轻易购买的料子式样,并无特殊之处。
就连衣料上的绣样,都与她平日里常用的绣法大相径庭。
她对池峥,从在一起那一刻,她已在防备二人分开后,该如何自保。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她的防线在一步步崩溃瓦解。
在彻底沦陷之前,她依旧步步为营,确保在这场禁忌逆伦的私情中,立于不败之地。
说话间,春嬷嬷捧铜盆入内。
“福晋,明日除夕,您需跟随四阿哥入宫赴除夕宫宴。”
“除夕夜还需到宁寿宫陪伴太后守岁,在紫禁城里住到正月初二,方能回府。”
“嬷嬷,初二我能回娘家省亲吗?”
楚娴鼻子一酸,可恶的四阿哥,甚至不曾带她回门。
“这..循例得四阿哥点头应允才成,程序繁琐些,即便初二能回娘家,午膳之前也必须回府,不可留宿。”
“哦,那请我四哥一家子与我阿玛来..算了,我给娘家人的节礼可曾送去?”
楚娴压下酸楚,决定不去触四阿哥霉头。
“福晋,四阿哥方才让人传话,大年初二带您回娘家省亲。”
穗青蹀躞凑到门边。
“绝无可能,你没听错吧,到底是带我,还是允我回娘家?”
希望是后者。
她一个人给四阿哥当牛做马已经受够了,绝不能让娘家人大过年在四阿哥面前卑躬屈膝,又跪又拜。
一想到她年迈的阿玛卑微站在四阿哥身侧伺候他吃喝,楚娴气得想拍桌。
“福晋,奴婢确定四阿哥说的是年初二带您回娘家省亲。”
“奴才问过柴玉三回,才敢确认这个消息。”
穗青垂首,乍一听到柴玉亲口说四阿哥要带福晋回娘家省亲,她也惊着了,是以不确定地反复确认好几回。
直到柴玉笑呵呵敲她脑门,穗青才敢小跑着回来报信儿。
“哎..”楚娴愁眉苦脸。
“不成,就说我身子骨不舒服,无法回娘家,穗青,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看诊。”
“福晋,说起太医,奴婢正要禀报,周太医与陈太医死了。”
“啊?出何事了?”楚娴惊的攥紧茶盏。
“周太医被翻出狎妓丑闻,还与御药房管事勾连,中饱私囊,畏罪自戕,万岁爷震怒,其家眷被流放往宁古塔。”
“还有那陈太医,给德妃娘娘诊平安脉时,不知怎地冲撞娘娘,没两日就被贬黜到上驷院当马医,当差第二日,竟被七八匹狂奔的御马踩踏而死。被群马踏碎,身上甚至没一块完整骨头。”
“这二人定得罪谁,才被下狠手,穗青,我们在太医院的人脉可有眉目?”
经过断指一事,楚娴愈发坚定要在太医院里培植人脉。
周太医与陈太医二人死得并不冤枉,迟早出事。
若非为得到军需之药,她绝不会憋屈的被那二人明里暗里搓磨数月。
一想起那二人,楚娴断指隐隐作痛。
原想着报复来着,倒是便宜他们死的太早。
穗青压低声音:“您放心,奴婢不辱使命,已拉拢太医叶天士。”
“叶天士?就是那个脾气古怪医术精湛的怪医?”
“正是,那叶天士年纪轻轻却性情古怪孤僻,是个医痴,我帮他几回小忙,一来二往就熟络起来。”
“这人看着凶神恶煞,却嘴硬心软,还挺好说话,只除去一身医术,旁的琐事都傻乎乎的。”穗青语气放柔。
楚娴满眼喜色:“你做的极好,一会去郑嬷嬷那领赏。”
“回头再打听打听叶天士是否成亲。”
楚娴盯着穗青若有所思,方才穗青不经意间流露出小女儿姿态,显然对叶天士有好感。
“他康熙六年生,即将三十岁,定都快当祖父,怎可能没成亲。”穗青碎碎念。
“你去打听再说,既是个医痴,说不定醉心医术,无暇儿女私情。”
楚娴捻起一块穗青喜欢吃的枣泥糕,放在她掌心。
穗青与羡蓉翻年已十八岁,她这个主子自然要为她们张罗满意的婚事。
四阿哥成婚后,循例从正黄旗迁出,成为正白旗旗主之一。
楚娴的仆从也鸡犬升天,并入正白旗,羡蓉与穗青是汉人,如今在汉军正白旗为包衣,是正儿八经的旗籍。
叶天士即便是太医,只是普通民籍。
勉强算门当户对。
“福晋,李格格与宋格格前来请安。”羡蓉站在廊下禀报。
“来得正好,她们今日不来寻我,我明儿个也该寻她们,请她们进来说话。”
楚娴坐直身子。
宋格格与李格格被奴才领到华庭内。
“宋氏李氏,你二人可曾想好如何拢住爷的心?”楚娴迫不及待追问。
“宋氏,你先说说,正月里该如何将四阿哥吸引到你屋里留宿?万事开头难,只要四阿哥去你屋里留宿,我定重赏。”
“回福晋,奴才无能,还是让李妹妹先起个头吧。”
“宋姐姐,您最年长,自是比我更有主意,还是您先拔头筹吧。”
“李妹妹,我连前院大门都进不去,你好歹进过一回前院大门,要去也是你先去。”
“停停停,你们先别掐架。”楚娴头疼欲裂。
“哼,都是榆木脑袋,一个有用的都没有。”楚娴气得脑仁嗡嗡作响。
“今儿怎穿的这样素净?若没亮眼的新衣衫和头面,尽管寻春嬷嬷要。”
“福晋,衣衫够多了,月初裁的新衣衫都没来得及穿。”宋氏忙摆手。
四福晋宽厚,对待后宅姬妾从不刻薄,她们的吃穿用度甚至超规格,与侧福晋待遇不相上下。
除了逼她们早些拢住四阿哥的心,早些怀上孩子之时,颇为暴躁,四福晋对她们极好。
“福晋,您前几日新赏赐的头面太贵重,奴才舍不得戴。”李氏轻抚旗鬓上琳琅华贵珠翠。
真希望四福晋永远生不出孩子,如此就能对她们永远关怀备至。
“今年的年节赏赐翻倍,你们可劲儿打扮起来,若到明年选秀,你们还这般不中用,就别怪我扶植新人争宠。”
楚娴对两个侍妾格格恩威并施,恨不能她们争气些,明日就折腾出两个孩子来。
“福晋,四阿哥到底喜欢什么?奴才着实愚钝,总琢磨不透。”
宋氏壮着胆子发问,她快被四福晋逼得发疯了,若再无法让四阿哥留宿,四福晋定会迁怒于她。
到时候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也将到头。
李氏心底鄙夷。
蠢货。
福晋若知道四阿哥喜欢什么,早就自己去拢住四阿哥的心,何必与她们一道坐冷板凳。
楚娴被憨厚的宋氏问得哑口无言,尴尬轻咳:“世间男子都喜欢温婉貌美女子,你二人容貌端丽,若再上进些,迟早能得四阿哥亲睐。”
“只要能为爷开枝散叶,诞下一儿半女,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昨儿内务府送来的节礼中,有两斛螺子黛,你二人一人一斛,还有两匹蜀锦与云锦,一并拿去裁新衫,务必让四阿哥赏心悦目。”
“福晋,使不得,我们皮糙肉厚,岂敢用这些。”
“是啊是啊,福晋,奴才何德何能。”
宋氏与李氏简直受宠若惊。
“拿着,若谁能先怀上子嗣,好日子还在后头,今后爷若封王爵,少不得抬她当侧福晋。”楚娴信誓旦旦允诺。
为了四阿哥的子嗣,楚娴急得团团转,明儿需入宫给婆母德妃请安,免不得被催生。
所有人都盯着她肚皮的动静,德妃虽没当面催生,但三五不时送来坐胎药。
宋格格与李格格开始汇报正月勾引四阿哥的详尽计划,楚娴绞尽脑汁给出补充意见。
不觉间,已过子夜,楚娴忍着困顿打哈欠,瞟向李格格:“李氏,你拟定的计划不错,早些回去歇息吧,宋氏留下。”
李格格已困得揉红眼,毕恭毕敬起身离去。
待李格格走远,楚娴将茶盏放下:“宋氏,你可有话要与我说?”
宋格格今日心事重重,详述如何勾引四阿哥之时,心不在焉,甚至连前院奴才的名字都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