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开始说的皇宫是否适合小孩子生长,也不重要了, 严堰顾不上。
阮进玉当然不希望他搅进皇宫来, 摇了头。
后半日, 皇帝去了后宫。
去后宫阮进玉自然没跟着一起。他转头遇到了厉九欠。
厉九欠看见他,这番是已经习惯宫中宫规, 见了他先见礼。
阮进玉只颔首,随后同其擦肩而过, 并没有多的交集。
厉九欠身旁还有一众使官, 见到帝师一如的尊敬。只有厉九欠看着不大一样,待人已经走了还抬着眼往那边忘。
最前头的常侍轻轻咳一声提醒,“莫要冒犯了大人。”
厉九欠才回头,垂下眼,嗯了一声, 跟上了队伍。
温钟再次来找他时,是洪恩过来传的话。
她在钿落园。
“哥哥,雀娘的信,让我传达你一番话。”
园中前头是一片池塘,左右都无人,温钟对他是亲人的熟稔,说话自然不会太注意。
雀娘的意思是,张式群实在有冤。
她说,张式群非但没有舞弊,反而那一甲状元郎的位子该是他的才对。
她说,舞弊的,是如今那位状元。
阮进玉到此也懂了,“章迁,是严掺的人?”
章迁,也就是此次春闱的状元。
温钟点头,“哥哥怕是不知道,民间那时就已经流言四起。”
只不过此番实在是摄政王势头大,春闱又是他只手操办,想在里头做些手脚,皇帝都没法一时间去阻止。
若要阻止,就该当时不将这事给他办。
不过那流言早就压了下去,宫中倒是消息不多。
总归,张式群也中举了。
二人位置换了一换。
雀娘在宫外不知宫中情况,但一心忧着此事会影响什么,想了半天,还是从温钟这里给阮进玉来了一封信。
阮进玉没什么波澜,温钟看着他思绪已经沉到不知何处去,自己先了却事头而道:“无妨,此事已经过了。陛下心中是知道的,他们二人官职差的不远。我去回了雀娘,哥哥不必在意。”
“只是,”温钟左右一观身旁之色,声音压了一压,“摄政王回宫,怕是这天又有得变。哥哥早些抽身,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能帮上你。”
阮进玉眸子沉了沉,这才看向她。他的嗓音一如往常,“不必要的话,不要来见我了。”
温温气气,却让人像是触了一片冬日之雪。
温钟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出口,因为阮进玉已经离开了。
她抿唇,指尖相互搅着,望着那一池的鱼儿,和被鱼轻轻搅动的到一丝晃荡的水面。一时平静不了,面上却压的十分好,半分没见之意。
“你又去哪了?”阮怜洁翘着腿,看着回来的人,一双大眼直直的打量,“我还听说你昨日见到陛下了。”
俩人向来不对付,阮怜洁很喜欢找她麻烦,她不开心阮怜洁就很开心。
温钟一般回殿遇到她,都不常理会她嘴里稀里古怪的话,今日却一反往常。顿了一下,随后径直往她这边走来。
“喂!”阮怜洁还坐在椅上,架势很足的朝她仰起头,“我品阶比你高,不行礼就算了你这什么态度?”
她还真挺计较温钟的态度。
温钟站在她面前,双眼直视她,身子一动不动。缓缓启唇,直言来,“你想当皇后吗?”
阮怜洁瞪大眼睛,忽地就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她,“你脑子被驴啃了吗?你在说什么疯话!”
温钟丝毫不介意她的谩骂,眼神十分平淡,柔和却坚韧,“你进宫不想往上爬吗?做那最尊贵的人。”
阮怜洁一颗心被踢起来,跳的厉害。啪的一下拽着温钟的胳膊往里,将门甩上了。
“你脑子生什么病了?”
温钟依旧不依不饶,站直身子,撇开她的手,“你进宫,为了什么?”
其实她知道阮怜洁为了什么进宫。
阮怜洁进宫纯粹是因为,她父亲和祖父让她进宫。
想当皇后吗?当然是想的!
但是,怎么可能呢?
阮怜洁收了方才的激动,平复了情绪来,双眼带上一分漠然,“说的容易,自己怎么不去当?”
温钟看着她,却说:“我不能,你能。”
......
洪恩来和阮进玉专程传话,说皇帝今夜留宿后宫、钦妃娘娘那儿了。
说完他悄无声息的察了阮进玉的神色,后者脸上并未透露出什么,洪恩自也不知道他心中想的什么。
阮进玉只是平淡的点头,随后让他退下。
这些日子,皇帝近乎整日和他厮混在一起,不管白天黑夜,不管吃饭....还是什么。
今日是头一次,白日他就去了后宫,后面一整日阮进玉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直到此刻,洪恩传来皇帝宿在兰青宫的消息。
他也无甚在意,心中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原本撬动的指尖顿了一下,随后转身去抱蹲在他脚边的兔耳。
整个锁铜院,只有一人一兔,寂静极了。
这只兔子近来更加圆润,胖了一圈,但这并不影响它好动,在阮进玉怀里待了不到片刻就往下扑腾,随后蹦跶着,离开了他的视线。
第二日一早,阮进玉是被吵醒的。
洪恩来的慌张。
待人起来,额间已经冒出许多汗。
他禀明来由。
“大人,那兔子昨夜跑出去......”
听到这个开头阮进玉心中下意识便是一滞,很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洪恩继续道完后头的话,“被宫里头那只猫抓死了。”
尽管已经有准备,还是止不住的心头一揪,
皇宫无人养猫,只有那一只,阮进玉自然知道。
洪恩没走,还有话没说完。
他说:“陛下知道此事,龙颜震怒。可那猫,太后不让动,此时.....”
好了,阮进玉算是知道了,洪恩来找他并不是因为旁的,而是这事闹大了。
那猫前朝就在了,在宫中地位不低,平日里在宫里头都是横着走的。
现在皇帝要对它动手,太后闻言自然第一时间就赶过去。
现在那边怕是有些不可开交。
此事总归是由阮进玉而起,那兔子是他的。
也顾不得心上多余的情绪,慌忙就跟着洪恩出了锁铜院。
只是,阮进玉到园中时,现场已经变了样。
阮进玉看到了皇帝,也看到了皇帝对面气的不行的太后,却没见到那只猫。
转来一问,洪恩才黑着脸告诉阮进玉,“已经沉塘了.....”
皇帝竟是如此怒气大。
此刻看着他面上是没什么浮动。阮进玉不是不觉得意外,不是头一遭见他戾气这么重,只是好久没有这般。此刻才想起来,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若是令他不悦,死便死了,八百条命都是白送的。
兔耳的尸体也不见得,阮进玉没问。大抵是因为死状太过惨烈,入不了人眼,所以才在此没见到。
太后俩条眉毛都快飞起来,失去了惯来的慈厚,此刻话语透着强势,“皇帝,未免太不将先人放在眼里!”
严堰视线一转,几乎是立刻就锁定刚来这里的阮进玉。随后往这边来,目光只在他身上,一时竟是无言而出。
太后的声音从俩人身后传来,阮进玉听得万分清明,“那兔子死便死了......”
她还欲要说,皇帝听到这话才转过来,眸子压在眼眶里,是止不住的狂涌。太后止住声音,是身边的周生离止拉住了她,也是被皇帝这眼神给压了下去。
边上又来了人,摄政王严掺和冬禧长公主一同踏进来的。显然都是有所耳闻才径直到的这块地来。
“皇嫂何必这般生气。”冬禧显然是已经知道此事过程,她掐着步子来,并未离太后太近,却是压了她没说完的话,“这兔子是谁人宫里头的?”
“我的。”一直没说话的阮进玉终是在此刻开了口。淡淡的话,淡淡的答了。
听到他说话,冬禧眯了眯眼,一时后头没了声音。太后也是这个时候才将目光回神,放在阮进玉身上去。
阮进玉照盘全收,并未有何神色。
摄政王这话却是接的及时,他道:“这俩只牲畜实在不能像较。我若是没记错,那黑猫脖子上挂的项圈,可是前朝太皇太后亲自带上的。意义不同便罢,怕是太皇太后恐难平息。”
“陛下,冲动了......。”
阮进玉低下半边头,无声勾了勾唇。没等皇帝对他的话做出反应,他便随后从皇帝身侧走出来,往前一步,对着前头的人启唇,“还得怪我。”
“昨夜忘了关门,叫它跑了出来,才有了这般祸事。”他声音实在是温气,一如他这个薄薄的身子,“如此,殿下你尽管罚来,先人之意不能不重要,我就是偿了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