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重要的事,刚刚为何不说。
白骨弥勒微笑了两声:这青铜盘,找起来还需点时间,若是那二位仙友先一步取得青铜盘并破阵,主宝可就回不到谢家了。
谢无言极轻地哼了一声,这老骨头,倒是精明得很。
他知道,生之卷里记载着天底下所有生者的信息,所以对死之卷不抱期待,按常理去想,生之卷记载生者,那死之卷所对应的,就是已经步入黄泉的死者,对他无益。
可是,由死之卷所展开的这片黄泉秘境,不仅有着主宝死之卷,竟然还封印着白骨弥勒,一个废神。
巧的是,这还是个与过去的他相识,残存着神力的废神,不仅给了他主宝的线索,还无意间令谢无言知道了过去的他,多半也是谢家人。
薛玲跳下悬崖后,和盛今朝一样,许久都没有回声,应当是已经进入幻境了。
谢无言站到崖边,准备跟着跳下去,然而白骨弥勒却再一次出声叫住了他。
大人,请留步。白骨弥勒的语气,听上去比之前还卑微一些,大人,吾请求您帮一个忙,若您答应,吾这儿还有一件大人想要知道的事,可以告诉您。
谢无言对他的话起了些兴趣,抬了抬眼皮:帮忙?
白骨弥勒年迈沧桑的声音飘了过来:大人取走主宝后,秘境关闭,吾又将回到死之卷里无法与外界的修士做交易,吾的魂魄注定要消散。此事已成定局,吾并不打算反抗,可是吾还有一夙愿,便是魂归故里,让吾的残魂,消逝在生养吾的家乡。
白骨弥勒沉默半晌,谢无言却迟迟没有回应,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威圧感油然而生,白骨弥勒虽然早已没了肉身,此刻却觉得自己心脏狂跳,期待与忐忑互相推拉博弈,谁也不能占据上风。
我帮你的忙,办到了自然就算事成,可若是你告诉我的事,并非我想知道的,亦或者,根本就是胡编乱造的,该如何是好?
谢无言语毕不久,便听到白骨弥勒沧桑的声音发着抖,又不敢失一丝恭敬,开口道:我向您起誓,若吾所言有半分虚假,吾今日以内便魂飞魄散,再无转世可能。
沉默半晌,周围静得只有悬崖底下的风声。
就白骨弥勒不停思索着自己是否还有其他筹码时,终于听到谢无言淡淡地开口:你若不说你家乡在何处,我怎么帮你?
大人慈悲,吾永生难忘!白骨弥勒惊喜难抑,他清了清不存在的嗓子,倒豆子般开始说话,大人,吾真名为‘尹’,家乡在西南地区,当年是一个叫做‘崇瑜’的人界小国,现在那儿是什么国家,或是什么门派,吾也不知道,烦请大人查阅古籍,帮吾找一找‘崇瑜国’如今的方位。
我答应你。谢无言拿出柄小刀,随时准备割肉取血,立生死誓,结契还是立誓?选一个。
吾不敢怀疑大人的真心,请大人千万不要伤害自己。白骨弥勒连忙否决了这个提议,是他有求于谢无言,怎还敢让谢无言为他滴血立誓。
闻言,谢无言也就收回了小刀,他默默扫了一眼白骨弥勒的那双肉眼,后者立刻心领神会,现在,该轮到他告诉谢无言,那个他用来做筹码,足以换取谢无言帮助的重要消息。
白骨弥勒试探着问:大人,您可知,您魂魄不齐,濒临溃散?
谢无言嗯了一声,没什么反应地承认了。
大人之所以遭遇如此窘境,看似是因为记忆缺失,实则,是因为您的魂魄被分为三片,而如今归位的,只有两片魂魄。
谢无言皱了皱眉,他的魂魄,少了一片?
一阵悠长的风声掠过,谢无言迟了一刻才发现,这似乎是白骨弥勒叹气的声音。
其余一片,似乎是被歹人所抢走了,吾神力不足,难以感知到它的存在,若是生之卷在,就好了。他语气诚恳,好心提醒谢无言,这不是个秘密,所以吾无需动用神力,便可以告诉您。不仅如此这天底下,至少有三个人知道此事,还请大人务必小心谨慎,不要轻信他人。
沉默良久,白骨弥勒忽然抬高声音,恳求道:大人,务必诸事小心,即便是最亲近之人,也不可全权托付真心
我知道了。谢无言闭了闭眼,所以,该如何将你的
如何将你的魂魄,带回现在的崇瑜国。
谢无言的话还未说完,忽然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给包围了,耳边像是中了什么轻微的毒素般,隐隐有些发麻的感觉。等他回过头,扫视身后的一片白骨时,这些白骨似乎不再想刚刚那样富有生机了。
谢无言刚想俯身观察,手心里忽然触到个硬物,他张开手心一看竟是一尊小小的,静静微笑着的弥勒佛像。
佛像饱经风霜,许多处边角缝里都钻进了泥土,谢无言抬手拨开弥勒脸上的浮灰,呛人的气味散去后,佛像脸上的金箔,在遮蔽了不知多少个岁月后,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周围的白骨,一并没了反应,重新变回了普通的死物。
簌簌风声从地道里涌来,吹起谢无言宽袖长摆,他伸了伸手,这风竟是热的,轻轻将周围阴气驱散开来,像是在催促他快点去到这深渊之下,取回谢家世世代代守护的珍宝,死之卷。
放心吧。
他声音放沉了一分,语气是不容人怀疑分毫的坚定。谢无言本就打算过好这一生,作为谢无言好好活下去,既然原本的那个他也同样是谢家的人,那么谢小少爷的仇,谢家全族的仇,他不仅得报,还得报得漂亮。
谢无言收好佛像,握紧剑,毫不犹豫跳下了悬崖。
眼前的景色骤然下降,从悬崖坠入黑雾,也只是从一个黑暗的地方坠入一个更加黑暗的地方,谢无言依旧没感觉恐惧,反倒转了转头,观察自己所处的幻境里,是否有什么可以触发的机关。
忽然间,谢无言猛然察觉到自己并没有继续下坠,而是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他躺在地上,周围黑黢黢的,稀薄的空气正逐渐剥夺着他的意识。
谢无言探出手,胳膊却撞在了一面类似墙壁的硬东西上,他心下闪过一个念头,迅速摸了摸四周,终于确认自己到底身处何方了。
他,正躺在一个棺材里。
若要经历死亡,这的确是不可缺少的一环。谢无言等了一会儿,见周围没什么变化,觉得幻境应该没什么别的花样了,于是一脚踢开棺木盖,终于得见天日。
他看到点点星辉挂在头顶,月色明亮,恰到好处能让人看见他两边高高的水草。
水草?
谢无言皱眉。
仔细一听,周围的确传来潺潺水流的声音。他支起身子,警惕观察四周,他手搭在了棺木外围,却感觉手感不太对劲。
他并不是在棺木里,而是乘在一叶小舟上。
小舟轻盈飘在水面上,载着他缓缓向未知的方向前进。
师弟?盛今朝的呼喊从远处传来,师弟是你吗?
我在。谢无言应了一声,他从旁边的水草里折了半根,丢进水里,看见水草活得好好的,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变,静静躺在水底。
这里的水,应该只是普通的河水,并非黄泉水。
水不深,他纵身跳出小舟,稳稳踩在了结实的地面上,溅起几滴水花。水波传到四周,水草都晃了一晃,小舟却没有被波及到一丝,它似乎是跟随着一种神秘力量的指引,不紧不慢地朝着一个方向飘去。
师弟!一串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踩水而来,盛今朝焦急扒开周围高高的水草,看到谢无言的那一刻,顿时眉开眼笑。
盛今朝踏着水,朝谢无言快步走过来,然而他脚踩着的地面忽然掠过一层金色浮光,谢无言一下感觉到什么,猛地看向水里,伸手示意盛今朝停下:等等。
盛今朝一顿,见谢无言想查看水中的情况,乖乖让出地方。他身后,薛玲也扒开水草走了过来,言笑晏晏地凑上来说:谢师兄,我等你等得都累了,咱们赶紧破阵,然后出去吧。
谢无言听了,转头看向薛玲:你知道如何破阵?
薛玲邀功般,朝他飞了个可爱的眼神。
薛玲告诉谢无言,在他来之前,他们就调查过四周他们现在正身处一个形如青铜盘的迷阵里,只要找到阵眼与破阵方法,就可得到主宝了。
阵眼应该就在这周围了,谢师兄嗯?你在干吗?薛玲不解地看着谢无言半跪下来,去碰水里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