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人鱼趁苍鳞不注意,悄悄地将后鳃、连同大半张脸都埋在水下,只露出一双晶亮如猫瞳般的眸子,由于心虚正瞪得圆溜溜的。
“伊莱瑟?”苍鳞的声音响起,孟柯条件反射般的直起身子来:“老师。”
“不舒服就说。”苍鳞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孟柯顿时感觉身上一阵清爽,仿佛被无形的水雾蒙住了一般,金瞳微微眯起,像是餍足的猫咪:“谢谢老师。”
仰头望去,漆黑的夜空中挂着一轮孤月。
静静地等待了几分钟后,云雾散去,孟柯惊奇地发现,今天居然是满月。
莫名的,周身有些发寒,孟柯打了个冷颤后,被苍鳞轻轻搂住。
苍鳞看着修长,但还是比孟柯大上一圈。
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感让银发人鱼忘记了挣扎,乖乖地倚靠在老师的怀里。
孟柯心如乱麻,无数问题在心理堆积,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问哪一个。
核心到底被成功破坏了没有?
洛伽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维恩赫尔到底是谁——或者说,自己到底是谁?
最终,还是苍鳞开口打破了沉默:“伊莱瑟,你在破坏‘核心’的时候,想过后果吗?”
听到苍鳞提起核心,孟柯竟然一点都不惊讶,或许是因为他总是表现的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我以为我会死呢,”孟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轻快起来,“结果,我还在这里,不是吗?”
“伊莱瑟。”苍鳞加重了语气,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你赴死的时候,有想过我吗……母亲。”
他的后两个字咬字极轻,以至于孟柯没有听清,只知道苍鳞似乎在责怪自己。
孟柯一时无言以对。
人心都是肉长的,孟柯虽然迟钝了一点,但他向来是知道的,别人对自己的“爱”。
只不过时间太紧,诀别的时刻又来得太快,让孟柯没有时间犹豫。
原来老师……这么担心自己的吗?
阿尔卡逝去得太早,苍鳞在孟柯眼中算是半个父亲一样的形象——虽然这个父亲过于年轻俊美了些。
“对不起,老师。”孟柯轻声道,“但我的生命,若是能换来人鱼族的安宁,便也值得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即便重来一次,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苍鳞喃喃道,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苦笑。
当初便是这样,明明只要抛弃人鱼族,母亲根本就不用死。
然而,他竟毅然决然地与维恩赫尔同归于尽,硬生生压制了恶念扩散几百年。
苍鳞至今还记得,维恩赫尔不敢置信的眼神。
还有……自己徒劳伸出的手。
一鲸落,万物生
孟柯陨落后的神躯成了孕育畸变体——那些恶心的维恩赫尔分身最初的温床,苍鳞只去过一次,便被恶念的气息侵蚀了身体。
好在作为神明,孟柯并不会真正死去。
于是,苍鳞的眼中再次燃起了希望。
大概是出于某种执念,维恩赫尔几乎是深深扎根在那里,很久都不曾移动。
这对于苍鳞来说是好事,意味着只要时机成熟,便能做到一锅端。
想到那个计划,苍鳞长叹了一口气。
看着苍鳞似乎早已了人的神情,孟柯低声问:“老师,你早就知道……?”
“不用担心,伊莱瑟,我们终将重逢。”苍鳞的目光遥遥地眺望着高悬于天空中的明月,“你的命运,远远不止步于此。”
孟柯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天空,却发现那轮圆月不知何时再次被云雾遮掩了,如同看不清的前路:“命运……”
他想起摧毁核心前,那种如同被掌控般的不适感,喉咙发紧:“难道一切是注定的?”
很快又否定了自己,坚定道:“不,不论如何,都是我做出的选择。”
“命运的轨迹当然不是注定的,但有些事却注定会发生,有些事,注定要您来做。”苍鳞垂下了眼帘,手一挥,“您看……”
孟柯被他的动作所吸引,没有注意到悄然之间,苍鳞对他的称呼转变为了敬称。
“黑潮还将卷土重来。”
一只只扭曲的手致海面下伸出,其上覆盖着可怖的黑色鳞片,像是想要把孟柯给拽下去。
“族群将倾覆。”
周围翻涌着的海浪不知何时变成了漆黑一片,仔细一看,居然是堆叠着的尸体!
“除此之外,还有您关心的另一个世界。”
那些碎块拼凑在一起,渐渐描绘出一张脸。
“……陆刃?”孟柯呼吸一滞,心脏几乎停跳。
他下意识的想要上前查看,腰间的力道却阻止了他的动作。冰冷的呼吸喷洒在孟柯修长的脖颈上,令敏感的肌肤不禁战栗。
苍鳞的声音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只听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你只要记住,伊莱瑟,我们终会重逢。”
重……逢……
孟柯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呼……呼……”冷汗自脸颊滑落,清俊的青年喘息着从梦中醒来,本能地摩挲着锁骨处的胎记。
又是这个梦。
不对,真的是梦吗?
惊魂未定之下,好一会儿,孟柯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面无表情地捶了下控制台——当然,没用力。
“陆刃那家伙……”孟柯咬着牙道。
竟然敢打晕他。
他迅速地查看了记录仪,发现在自己昏迷过去的这段时间内,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潜水艇照着设定好的路线行进着,大约再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就能到陆家小岛了。
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再返回深蓝研究所——暴揍陆刃看来要等一段时间了。
想起刚才那个梦,孟柯的心绪总有些不宁。
最近一段时间,他已经很少为噩梦所困扰了。何况他之前都记不清梦境内容,这个梦却格外清晰。
他将目光投向手腕处的“手环”,秀眉轻蹙。
这东西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装饰品,而是变了形的游戏头盔。
之前在和陆刃一同赶来深蓝研究所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带上了它——毕竟,从任务中退出,直接返回现实、而非游戏空间的事可谓前所未有。
现在打开看看吧。
然而事与愿违,当孟柯如往常一样,把头盔戴在头上后,几秒过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再次尝试,还是一样的结果。
“奇怪……”正当孟柯不断调试头盔的时候,如从被神秘力量牵引一般,潜水艇在不知不觉间调转了方向。
如果孟柯往外面看去,他就会发现,这里赫然是当初和烽一起采药的地方!
危险悄无声息地到来,“哔哔哔”急促的警报声,让孟柯回过神来。
他迅速地抬起头,朝控制台快步走去,瞳孔一缩。
那是一个……巨大的海底漩涡!
不,不是一个,而是很多个漩涡汇聚在一起,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朝这艘潜水艇袭来。
孟柯当机立断地操纵潜水艇调转方向,但却发现,如同要置他于死无葬身之地一般,四面八方竟然都有漩涡。
很快,潜水艇已经不堪重负。
孟柯顾不得其他,去寻找备用潜水服。但这潜水艇本身就是漏下的,自然没有这种东西。
怎么办?
“……”
孟柯抿了抿唇,视线落在人鱼义体上。
由不得他继续犹豫了。
他吃力地将义体从仪器上拆了下来,将它往身上套去。
这一回,没有了陆刃的帮助,孟柯用了多一倍的时间。
就在他穿戴上最后一个零件的同时,海水彻底末过了头顶。
来不及适应人鱼义体,孟柯拼命地朝安全处游去。
然而,到底是抵不过强大的吸力,即便孟柯用尽全身力气,还是被吸入漩涡中,再次失去了意识。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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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柯,堂堂穿越!
第92章 穿越
“家主,不好了!”一个人急匆匆地闯入了会议室,被身居主位的男人轻轻一瞥,顿时不敢再往前一步,停在了原地。
孟怀璟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被打断的研究员:“不好意思,麻烦您等一下了。”
随后便从座位上站起,大步走出了会议室。而闯入的下属则忙不迭地跟在他的身后离开。
“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说?”孟怀璟脸上还带着笑意,声音中却蕴藏着不耐烦。
“家,家主。”下属忐忑不安地说,“是小少爷的事。几个小时之前,他的信号突然出现,但是还没等我们的人找到他,就,就消失了……”
下属知道自己这位上司有多重视这个叫孟柯的青年,因此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