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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判决宣布结束的瞬间,恐怖威压轰然降下。
    路无忧猝不及防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从祁澜怀里跌出去,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他余光瞥见祁澜想伸手拉住他,然而眼前金光一闪,两道梵文凝成的金色杻械骤然扣住祁澜的手腕脚踝,拽着僧人跪在众人前方。
    原本护着两人的金绫倏地垂软下来,眨眼间被收回云端上的宽大僧袖中。
    “祁澜!”
    路无忧看见祁澜被缚的背影,大脑霎时空白,什么狼狈也顾不上了,想要用骨刺替他削断那屈辱的束缚,可骨刺刚弹出掌心,强悍的威压顷刻间砸在他单薄的脊骨上,将他彻底压趴在地。
    路无忧用尽全身力气,冷汗打湿了后背,也只是让脖颈抬起些许。
    道宗太上广袖一挥,竟生生凌空取走了他手中的骨刺和身上的半仙器,道符层层缠在上面,将两者封印起来。
    舔月和蚩蛇同样被揪了出来,数道枷锁分别箍住了它们的咽喉和七寸,呜咽和嘶叫不断从空中传来。
    路无忧牙缝里挤出声音,“不……”
    然而无人理会他的抗议。
    这仅是太上的一缕分神,临近飞升的大能,一念之压,足以让苍生俯首。
    场上弟子全部屏息噤声。
    禅宗太上玄敬灰袍猎猎,霜眉映目,神情无悲无喜。
    他站在云端,垂目看下来,“寂空,你可认罪。”
    “弟子不知何罪之有。”
    祁澜面色苍白,手上枷锁深嵌入骨,僧袍已然血污斑斑,之前牵掣巨蛇和地龙耗费了他大部分的真元。可他虽然跪在场中受众人审视,但眉眼却依旧冷淡傲然。
    “无忧既是我道侣,我护他爱他,是我应尽责任。他蒙受无妄灾祸,我不渡他,又如何渡世人?”
    听到这句话,路无忧眼睫轻颤了一下。
    “不知悔改。”玄敬叹息。
    下一刻,祁澜身躯几不可察地往前一颤,僧袍下摆的血迹迅速洇开,一股浓重的腥甜混在几近焚毁的檀香气息,瞬息内便扩散至场上。
    尽管祁澜试图用僧袍遮住手腕脚踝,但路无忧仍看见梵文枷锁像是烙铁一样勒入他的皮肉,似要一寸寸灼化其中骨头。
    路无忧瞳孔猛缩。
    “且慢!”
    路无忧猛地抬头,顶着重压死死盯着禅宗太上,声音急切嘶哑,却字字清晰:“在下有一问!若我不是诡祟,只是一介寻常鬼修,佛子与我有道侣因缘,且已向宗门禀明——此举,可违律规?!”
    禅宗太上目光微凝,“既已报备,自无不可。”
    “好!”路无忧立刻紧接着道:“那祁澜便无‘包庇’之过!他唯一错处,是没有及时察觉我身负诅咒,化为诡祟!此乃‘失察’!何至于废其佛骨,毁他大道?!”
    “是我利用他的恻隐之心,蛊惑他为我解决诅咒。”
    此话一出,祁澜猛然回头。
    路无忧昂着头,控制着自己不看祁澜。
    “若他这样也有错,那么将我放进秘境的诸位太上们,同样犯了失察之罪,也应该自我惩罚一下吧?!”
    “更何况在下根本无罪!”
    剑宗太上听不下去:“荒谬!你隐瞒诡祟身份在前,与古幽族有牵连,残害弟子在后,皆是重罪,岂能容你狡辩?!”
    “难道就因我是诡祟,你们就可以善恶不分、是非不辨地处决?!更何况在下并非完全诡祟,只是得了祟化诅咒的鬼修,尊上们稍加探查便知。”
    路无忧说完,数股强大凛冽的神识扫过他的经脉丹田,确认他的确还残存着一部分人身,所言不虚。
    路无忧忍耐着庞大的威压,众多神识撤去后,冷汗已经滴湿了身前的地面。
    禅宗太上捻转了一下手中佛珠,似叹了口气。
    祁澜身上的刑罚霎时停了下来,但灼烫的枷锁仍深陷在他粗壮的腕骨间,曾让众老祖跪求的佛血顺着焦黑的伤口滴落,已经流淌满地。
    祁澜脸上一片苍白,不顾眉间冷汗蜿蜒,目光沉沉地望过来。
    路无忧只和他对望了一眼,鼻子顿时发酸,嘴巴也险些控制不住要瘪起来。
    他立即收回目光,竭力克制住眼底的潮气。
    “……我不过在古寨偶然间得知祭坛传承一事,与古幽族没有一丝关系,我也从来没有做过像诡祟一样残害众人的行为,那地龙也与我无关,它同样是受到祭坛传承吸引而来。”
    “若我真的要残害弟子,早在获得传承前,就将他们屠戮殆尽。”
    海宗太上冷笑了一声:“就怕你没这么大的本事。”
    路无忧同样笑了,“寻常金丹修士自然做不到。可我这半人半祟之躯,借用洞穴蛊物,屠尽在场半数弟子绝非难事。这样的机会我不只有一次,但我没有动手。诸位太上不信,可以让在场弟子站出来与我对峙。”
    太上们沉默片刻,还是道宗太上说了一句,“也罢,吾等非强行裁决,若另有隐情,再重新定夺你的功过对错。”
    在场众人顿时感觉身上重压稍减。
    药宗太上开口:“秋露,你先来说。”
    药宗领队紫衣女修出列,先向太上低头拱手,“我等与路无忧接触甚少,秋露实在无法判断。”
    “但有一疑问,你是从哪里得知祭坛有传承一事?”她看向路无忧。
    路无忧:“我是鬼修,本身可沟通阴阳,在坪坝这里撞上此处遗留的阴灵,从它口中得知。”
    “那阴灵如今何在?”
    “沟通完后,已经消亡。”
    “又是这一借口,”剑宗弟子直接出列,“你如果只是想拿到传承,为何要破坏那祭坛石碑,难道不是因为与古幽族有关系,看见昭罪碑而心虚破坏吗?!”
    “而且你如何知道通过石台方法,还有安抚巨蛇的歌谣?可别说是那无中生有的阴灵告诉你的。”
    路无忧望向那群剑宗弟子,他们领队和他抢夺半仙器的时候被蚩蛇吞噬,导致剑宗弟子对他的敌对和怀疑也是众人中最明显的。
    “昭罪碑我稍后自会一并交代。”
    路无忧冷静道来:“传承的线索的确是从那阴灵得来,但并不是它直接告诉我,而是我通过它的记忆,自己推断出来的。如果我一早就知道方法,祭坛结界初开时就该抢先登顶,而不是等到最后一刻才悟出解法。此事全程,水镜应该有记录。”
    剑宗弟子:“谁知道你是不是处心积虑,为了隐瞒自己而演戏。”
    关韵此时出列,“若他真的要对付我们,大可以在洞穴中利用藤蔓将大家杀了灭口,更不会帮我寻回同门。”
    海宗领队弟子紧随其后,“他或许是想留着大家替他解开结界和吸引蚩蛇注意力。”
    提到结界,路无忧看见关韵神情顿了一下,不自觉喉咙有些发紧。
    他知道她想起了当时身后的异样,单纯的灵力或鬼力不可能破解古幽族的结界,而是需要更重要的灵纹,甚至是血脉方可。
    关韵望了过来,“所以你是打算利用我,才帮我的吗?”
    路无忧直视她,“我救人和帮人纯粹是因为我乐意,整件事里,我只利用了祁澜。”
    “好。”
    关韵不再多说,转头望向太上,“弟子愿意相信路无忧。”
    剑宗弟子:“那怎么知道那条地龙,究竟是不是他召来?”
    路无忧还没辩驳,之前对他咄咄逼人的少司猎,此时反而替他说话:“麻绳感应到地龙对这鬼修充满报复的恶意,和之前巨蛇的狂暴不同,单论地龙一点,我相信与他无关。”
    道宗太上看向萧见星。
    萧见星颔首出列,“弟子判断一样,路无忧诚然有可疑之处,但行为上并无不妥。”
    禅宗的人和剩下的几个散修没有出列,路无忧看见净嗔三小只站在人群中,尽管他们面容带着一丝急切,但是因为需要避嫌,没办法开口。
    这样就够了。
    路无忧深呼吸一口气后,再度望向云端,“接下来我要说的,不仅和昭罪碑、地龙有关,甚至解释了我沦为这般模样的原因。”
    全场的太上和老祖们看向他。
    路无忧顶着压力望回去,“有人为了抢夺古幽族传承,故意将地龙设在此处。也正是此人害古幽族受万年唾骂,并在我丹田种下反噬诅咒!”
    剑宗太上横眉道:“那你口中的那人是谁?若敢胡诌,定不饶你。”
    “那人便是数万年前中洲问天器宗,少宗主,李妄。”
    此言一出,几位太上的瞳孔骤然收缩。
    “李妄?!”“这不可能!”
    道宗太上神色微动,“吾等知道他,但问天器宗已灭多年……”
    路无忧坚决道:“不,他没死,他只是隐姓埋名藏了起来,在五洲制造诡祟,危害修真界!那地龙,还有婴儿礁、岁安这些诡祟都是他所为!”
    路无忧曾经听祁澜说过,仙盟不是没有发现五洲内诡祟的异常,仙盟内部高层早已怀疑有人制造诡祟,一直在暗中探查,身为鬼饕餮的他也曾是怀疑的对象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