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音乐会。
音乐会上百花齐放,小社团只有一首歌的时间。江逾夏正在后台跟着收拾东西,鼓手突然把鼓棒塞进了她手里,“肚子疼!你上吧!”
江逾夏的眼睛嘴巴一起睁大了,“啊?!!!”
鼓手一去就没回来,江逾夏只得匆匆涂了点口红,跟队友们一起上了台。
舞台上的灯光照得她身体和大脑一起发热,台下是黑压压的人头和喧闹的声浪。吉他声响起,随后是主唱清亮的声音,该进鼓点的时候,江逾夏神奇地找回了自己的手臂。
一曲终了,台下的掌声和尖叫如山呼海啸般涌向舞台。江逾夏有几分晕眩地看着欢呼蹦跳挥手致意的队友们,随后她自己也被键盘手扯了起来。
带着尚未平复的心跳看到顾风,江逾夏一把抱住了她,“啊啊啊啊!我登台了啊!我的大学圆满了!还以为我所有社团全完了!”
顾风揽着她的后背任她窜来窜去,脸上的笑容好像冬日里盛开的花。
音乐会圆满结束,没过多久,本学期随着考试周的来临走到了尾声。忙完最后一门考试,顾风收拾好两人的行李,带上证件和江逾夏一起去了机场。
目的地:洛城。
第53章 选择
万米高空的云海之上,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凝滞在金属机舱的恒定嗡鸣里。
窗外是刺目的阳光和无边无际的纯白,窗内是恒温的微凉空气。江逾夏在旁边的座椅里睡得安稳,顾风却少见地没有敲键盘、没有看书也没有睡觉。
洛城。得知这个地点时,她几乎瞬间明白了江逾夏的姥姥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让她暂时放下了心中的不甘,把精力全都集中在了学业和日常生活上。
只是随着目的地越近,她心中翻涌的东西就越是不能平静。“跟所有别的事都没关系”,其中包括这件事吗?母亲知情吗?
飞机穿过铅灰色的云层,降落在灰蒙蒙的机场跑道上。顾风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两个口罩,把其中一个递给江逾夏,“戴上吧。”
前来接她俩的管家同样戴着口罩。江逾夏走到她面前,带着点嗔意抱怨道,“林姨!你嘴可真够严的。”
林姨眼角堆起细密的笑纹,“事以密成嘛,国内只有你母亲知道。”
顾风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
简单寒暄几句,林姨将目光投向顾风手中唯一的行李箱,“行李都取好了吗?没出什么问题吧?”
“没有。”江逾夏嘿嘿笑着说,“我犯懒,东西都塞她箱子里了。”
林姨口罩下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没问题就好,走吧。”
开车的正是林姨本人。顾风放好行李箱,像在国内一样,坐在了车辆后排、江逾夏的身边。
车门关上,引擎启动,车厢内陷入一片默契的安静。林姨专注地握着方向盘,江逾夏拿着手机在发消息,顾风则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阴云笼罩下的洛城,繁华街景显得有些沉闷,棕榈树的颜色也有些黯淡。
车辆平稳行驶,道路开始缓缓抬升,驶向城市西北方向。越过一道横亘的山体,一片连绵起伏的山丘轮廓出现在几人视野里。
洛城西北郊区,圣费尔南。
影视和娱乐业发达、养老有诸多缺点、有着不少名字唬人但给钱就能上的杂牌大学。
韩景珩就读的商学院,也在其中。
将近一小时后,车辆驶入一个绿篱环绕、面积相当开阔的庭院。庭院里的花草树木修剪得颇为精致,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岁、但保养得极好的米白色别墅矗立在庭院深处。
车刚停稳,江逾夏便拉开车门,一溜烟似地冲进了别墅。顾风取出行李箱,脚步四平八稳地走进去,看到江逾夏正赖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怀里撒娇。
“姥姥中午好。”顾风站在几步外,规规矩矩地问候道,“放假了,我们过来看看您。”
“你也长这么大了。”江怀瑾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坐下歇会儿。”
顾风将行李箱暂时推到沙发旁,坐在了江怀瑾的另一侧。印象中两人只见过一次,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江逾夏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行啦。”江怀瑾拍了拍江逾夏的手,“我看你是睡好了,顾风可没有。你们去休息会儿吧,有话晚上再说。”
”姥姥……”江逾夏在她怀里拱了拱,“我妈为什么让我过来啊?”
江怀瑾脸上的笑意微微凝滞了一瞬,目光似有若无地向着顾风的方向扫了一眼。
顾风立刻站了起来,“姥姥,我在飞机上没太睡好,你们慢……”
“坐下。”江逾夏带着点撒娇的语气打断了她,“一会儿再去。”
江怀瑾看向怀里仍在缠着她腻歪的大姑娘,声音有些无奈,“你呀……走吧,一起去书房。”
坐在一楼书房里,顾风和江逾夏看着屏幕上的东西,一起陷入了沉默。
将近200g的文件,上万张照片,几百个视频。文件夹名称里都有时间和“剧情”概要,内容丰富到在当地也足够抓起来了。
文件之多、内容之齐全还是次要的。大部分照片的清晰度和构图都还不错,看着不像偷拍,倒像是“朋友”在聚会上拍下的。
“前些年我确实在澳洲。四年前这小子过来读高中,我放不下心,就跟过来看看。韩家人啊,真不会养孩子。”江怀瑾慢悠悠道。
顾风听懂了。韩景珩长成如今这副五毒俱全的样子,名义上还在澳洲的江怀瑾功不可没。
江怀瑾继续道,“韩维峻是个商人,我也是。二十年前,他觉得江岚会学我,现在又把主意打到小鱼头上。说起来,这事得怨我,要是这小子能继承家业,你们两个也不会有麻烦。”
“姥姥是一心为我们好,我都知道。”江逾夏飞快地接话道。
“就你嘴甜。”江怀瑾笑了笑,“现在呢,江岚让我把选择交给你俩。这小子已经废了,哪天把自己玩死都不稀奇,到时候那老东西的身子骨,想必也撑不久。”
这话肯定不是明面上的意思,江逾夏不由转头看向了顾风。
顾风轻轻压了下眼睫:没错。
“姥姥……”江逾夏有些犹豫地问道,“你说这是个选择,那另外一个选项呢?”
“另外一个选项,就是假意答应他。”江怀瑾的声音里有一丝笑意,“还是那句话,这俩人都活不久。到时候股份控制权在你手上,你尽可以说了算,总归是不会亏的。”
“总归是不会亏的”这句话落在顾风心上,也解答了她的另一个疑惑。
跟江逾夏一样,她也想过韩维峻求人办事为什么还要对私人感情横加干涉,现在看来,可能是意愿度测试。
成了,他会获得一个为了利益愿意当牛马的人,到时候各种合同条款,都会是权力限制与利益切分。
不成,他也能恶心一下前妻的后辈,将她们的生活搅得鸡飞狗跳。
真是横竖都不亏。
江逾夏又问道,“那姥姥,四年前,你是为什么来的呢?只是为了……这件事吗?”
“自然不是。”江怀瑾有些隐晦地回答道,“当年我跟韩家人关系不错,有人携重礼托我照顾人,我作为长辈,也就顺手帮一下。”
顾风现在全明白了。难怪韩维峻宁可打已经断亲的江家人主意,原来他韩家内部,更是势同水火。
江怀瑾接下来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测,“这也是个麻烦事。等她们知道了你愿意掺和,少不得去韩维峻面前搅局。就算你能骗过老东西,将来他死了,你也得跟那些人争。”
江逾夏稍微考虑了一会儿,转头看着顾风问道,“你怎么想?”
“我听你的。”顾风垂着眼没有看她,“今天能听到这些……我已经很知足了。”
将近十二年,她一直在想自己是否选错了。后来知道了韩家的所作所为,她又在想拿什么去告慰母亲当年受过的苦,还有那狱中的五年。
既然江家母女从未忘记,多年筹谋将韩维峻的小儿子坑成这样,她还能有什么不满呢?
她有什么资格不满呢?
她是所有事件的收益者。母亲被算计、被打压到听从姥姥姥爷的劝说找了男人结婚,她才会被生下来。母亲在那个雨夜里坐进了警车,她才有了进入江家的机会。
如今江家人做局,选“父慈子孝”,她可以不用沾一点手;选掺和进天阙的管理,江逾夏身价暴涨,她自然可以……坐享其成。
既然没有能力参与其中,她又有什么资格做选择呢?
江逾夏半天没有说话,沉默地盯着顾风看了很久。顾风不敢对上她的眼神,就只好一直垂着头。
“我明白了,我再想一想……这个决定也不急的,对吧姥姥?”江逾夏开口时,声音仍是轻快的、不会给人重负的。
“当然。”江怀瑾慈爱地笑了笑,“毕竟你还有好几年才毕业。这次叫你俩过来,也是想让你俩有个底,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