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感觉很久没见到你了，我要多看一会儿。”陆柒说道，她托着腮，小脸靠得很近。
    他能看到她弯起的眼眉，像裹着雪霜的蜜糖。
    与记忆中的颜色不一样，她现在变换了模样，持明族的耳朵，持明龙尊的龙角——
    “我现在应该叫你什么？”陆柒问道，“是丹恒，还是丹枫？”
    第80章
    清脆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入他的耳朵，与他记忆里的人不差分毫。
    时光并未在她身上落下太多的痕迹，虽然模样有了改变，但是内里依旧是一样的。
    他当初想要复活的那个人，在他死后多年，转世为另一个人的时候，终于得到了最好的结局。
    前任持明龙尊大人眼都不眨地注视着她。
    白色的长发好看，金色的竖瞳也很好看，那流淌着比蜜糖还要金黄的龙角在正午的太阳照耀下，闪着耀眼的光。
    那颜色却也比不上她眼眸中的色彩。
    他轻柔地呼出一口气，咽下喉咙里的喑哑。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
    “我答应丹恒，不会把他当成你，当然也不会认错你。”
    白发金眸的少女说着，她伸出手，细白的胳膊抱住丹枫的腰。她把脑袋埋进熟悉的胸膛之中，脸颊碰到他松散的衣襟，上面还留着熟悉的，海洋的气息。
    “欢迎回来，丹枫，”陆柒说话的时候，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衣衫，几乎在心口熨烫开来，“不过你现在算是……记忆体，还是我的梦？”
    丹枫摸着陆柒的头，手往上移，落到她的金色龙角上。
    陆柒抬起脸，很不满地拨开他的手。
    “干嘛，不要乱动我的角，”她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以前都不给我碰，怎么现在就可以乱碰我。”
    “我不能碰？”他问道。
    “……可以。”陆柒不情不愿地回答。
    丹枫没有正面回答陆柒的问题，但是她自己也有了答案，也没必要在他面前追根问底。
    毕竟丹恒说了要在列车上休息，突然下车要加入……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三月七和穹先后发消息来问她，是不是丹恒受了什么刺激，让她关心一下小伙伴的心理健康问题。
    匹诺康尼到处都充满了奇异的忆质，独特又瑰丽的能量浓郁得几乎要遮蔽龙的眼睛。
    抵达白日梦酒店时，那股奇异的感觉达到了巅峰。
    陆柒清晰地知道自己现在是在梦里。
    ——属于匹诺康尼的，奇异的梦境。
    星穹列车跃迁到阿斯德纳星系附近之时，陆柒就敏锐地感觉到一阵奇异的波动。而后不久，她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断联，回到异世界后，她发现周围的忆质充盈。
    原先还以为整个星系都是梦境呢……现在想来，大约是她在做梦。
    在匹诺康尼的梦境中做梦吗？有点意思。
    陆柒暂时没让自己强制清醒，万一这是攻略任务剧情呢？
    于是她静观其变，直到看到“丹恒”带着她熟悉的气息出现在她的面前。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大摇大摆地出现，展露自己奇怪的地方，又忍不住会在某些时候看着她，目光仿佛许久未见。
    “你应该知道流光忆庭吧？”丹枫回答陆柒最开始的提问，面色平静，“我和他们做了些交易。”
    如果陆柒并不是意外逝去的话，丹枫也不觉得自己会做到这种程度。只是每次想起躺在棺椁中，年幼又可怜的少女，他便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想法。
    她分明得到了寿瘟祸祖的赐福，也是帝弓司命最偏爱的人类之一，拥有不亚于令使的力量，为什么会如此儿戏的离去呢？
    她本该徜徉在寰宇之中，让寰宇响彻她的名声。她会像那些巡海游侠一般执行属于自己的正义，会如开拓一样四处留名，她本该拥有短暂却又精彩的一生。
    短生种生来便寿命有限。
    丹枫见过许多为寿命所困的人类，他们或哀求或咒骂，想来仙舟寻找解决办法，唯独少有陆柒这样，不想要长寿的存在。
    可是她不该就这般逝去。
    丹枫尝试着用化龙妙法让她重新睁开眼睛，然而失败了。那些力量没办法灌入她的体内，不朽命途的力量只能在她体外徘徊，而后被寿瘟祸祖的力量拒绝，被帝弓司命的力量阻拦。
    ……实在是可笑。
    因着偷盗陆柒躯体的事情败露，他和应星双双入狱。他在幽囚狱里思考许久，试图找到能让她醒来的办法。
    最后却大限将至，为此还找流光忆庭的使者做了些交易。
    他想要再见她一面。
    持明族转世之后，记忆不会保留，哪怕会用做梦的形式梦见那些过去，可是情感是不会保留的。
    失去记忆之后的他，还是他吗？
    丹枫并不这么认为，就像他从来不觉得转世之前的人是他一样，转世之后，他也一定会这么想的。
    就算他手里握着的是应星打造的武器，哪怕他继承的是属于丹枫的武艺，长着同一张脸，也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黑发青瞳的男人伸出手，微凉的手背触碰到她的脸颊。
    她的脸颊温度比丹枫的手背要低，摸上去像一块温软的雪玉。金眸的少女微仰着头注视着他，而后露出欢快的笑容。
    “那还要去折纸大学看看吗？”
    贴心的少女没去问丹枫到底支付了什么代价，她亲昵地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指节，一如既往地可爱。
    不过丹枫还是说出了交易的事。
    “流光忆庭信奉用记忆换记忆，用时间换时间，不用担心我花了支付不起的代价。”
    “……咳，谁问你了？”
    “你不想知道？”
    “……想是想啦……”陆柒露出纠结的表情，很快又平复下来，“算了，不说这个了，你陪我去玩吧！一个人总是很寂寞的！”
    两人默契地没有继续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这并没有意义。
    陆柒知道丹枫只能在梦里出现，他不过是一段被封存的记忆，离开匹诺康尼之后会迅速消失。
    丹枫也没有说出来，有些事情不需要理得太清，享受当下便是对的。
    “来都来了，那就参观一下折纸大学吧！”陆柒三两下决定之后的去向，“逛完你想看的地方，我们就去黄金的时刻玩。”
    “嗯，好。”丹枫颔首。
    她开始拎着丹枫到处乱逛，两人穿着与匹诺康尼格格不入的仙舟服饰，模样也显得有些特殊。
    不过在万事皆可的匹诺康尼梦境中，他们并非最瞩目的存在。就连不常见的龙角，在这座大都市也显得无比正常。
    毕竟在匹诺康尼，连广告牌都能动起来，区区长角的龙裔罢了。
    话虽如此，这两人的模样还是异于常人的美丽，精致的龙裔看着也年轻，走上几步就会遇到热情搭讪的学生。
    折纸大学中的学子们充满了艺术的气息，穿着怪异的人比比皆是，陆柒一冒头，就有人问她是不是折纸大学的新生，入学哪个学院，有没有兴趣加入xx社团。
    学生不愧是最莽撞的存在，热情又热心的学生完全忽视了旁边丹枫的冷冷视线，开心地给陆柒塞了一张传单。
    “有没有兴趣一起寻找「钟表匠的遗产」？事成之后55分！”
    陆柒：“你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怎么会呢，”学生露出奸商的嘴脸，“我找到了也会分你五成啊，合作的事，怎么能叫空手套白狼呢？”
    他说完还想加陆柒的联系方式，正想掏出手机的时候，身旁被忽视了个彻底的龙尊大人伸出手，拦了下来。
    “我们没兴趣，”丹枫冷漠地说道，毫不留情地驱赶情敌，“我们在约会，你眼睛看不见吗？”
    “……”学生沉默了一会儿，一边道歉一边小声嘀咕，“我也没问你们在干嘛啊……上来就说约会，我是这样的人吗？”
    等到他愤愤离去之后，陆柒才乐不可支地笑出声。
    “嗯，我们在约会诶，在折纸大学？”
    “……也可以去别的地方。”
    太阳的时刻有太多能去的地方，光是一个折纸大学就很有趣。
    这里的学生和陆柒在现实上的大学不一样，课外活动丰富多彩，甚至学校的中央舞台还有乐队在表演。
    她带着丹枫蹭到前排，听到学生们自己写的歌，风格神奇，还有些洗脑。
    再去社团摆摊的地方逛悠，买了几个看着还挺可爱的睡蕉小猴。贩卖玩偶周边的学生看她消费得多，热情地告诉她，小猴子里面装有智能聊天板块，要是睡不着，可以启动聊天让它哄睡。
    陆柒饶有兴趣地看着，看学生演示。
    小猴当场来了个rap演唱，欢快地跳起舞。
    “这是哄睡？”
    学生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是艺术哄睡，”他认真地编造起来，“看看这无聊透顶的舞蹈，难道你不想闭上眼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