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望着美人唇边那抹红痕许久,还是按捺不住好奇。
她坐起身,凑近细瞧,怜惜地抚过,“那、那你也喝了么??是不是有些烫,把嘴唇都烫红啦。”
司镜眼睫簌然?轻颤。
她不语,只舀起一勺苦涩药汤,递在她唇边。
褚昭转头避开?,扑进女子怀里,像梦魇中那样捧起她脸,眼眸轻眨,“亲一下才喝一口,可以么??”
坏梦都是假的。她已经认出?来,面?前不善言辞的美人,才是她心?慕的娘子。
亲亲娘子又怎么?啦?
话音刚落,趁人不备,她啄了一口对方浅粉唇瓣。
也好苦!和她唇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褚昭脸颊皱起来,揪住褥角,正苦思冥想?,摸不着头脑之?际,却?瞧见司镜迅速退离,胸口起伏。
咣当一声,女子手中的瓷碗与?桌案相碰,发?出?闷响。
司镜没再看褚昭,只留给她一道背影,烛火摇曳,在她耳根处染上一抹浅绯。
“……放肆。”
褚昭以为司镜欲推门离去,有些慌乱委屈。
才做了噩梦,她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
慌忙掀开?被子,赤足跑下榻,搂住对方纤细腰身,“知知不要走。不、不就是药么?,阿褚喝就是。”
她捧起小碗,咕咚咚喝干净,被苦得跺脚,眼眸泛上水光,颇有些可怜。
揉了揉眼睛,唇边忽被递来小块甜糕。
褚昭张嘴衔住,嚼了嚼,甜腻沁入心?脾,她眯起眼,总算扬起嘴角。
忽然?,脚下一空,她被腾空抱起来,重又落入被褥之?间。
司镜退开?几步,衣袖轻拂过她手臂与?腰身,夹杂清冽气息。
瞥过少女喝过热汤药后,有了血色的软唇,不知思及什么?,目光无声挪开?。
“在榻上好生休息。”她轻声开?口,“今夜我去剑匣。”
扑灭摇曳着的烛火,浓稠黑暗中,因?方才抱起躯体温软的少女而残存在怀中的热度也消散了。
司镜听见榻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仍能?察觉到,身后有道目光在紧紧追随着她。
小鱼似乎怕她再离开?,于是揪着被褥,克制着自己,没有再靠近。
她低垂眼,借由窗外?生冷雪意,让自己的思绪冷却?。
她不知……方才为何会做出?那样的事。
褚昭昏睡时模样乖巧,喂过一匙药后,药汁溢出?,本该用?软帕揩掉。
可目光移到少女身上后,昨夜的旖旎景象并未随梦醒而消散于无形。
她忆起少女赤裸蜷在她怀中,眸色潋滟,随她举止嘤唔低吟的模样。
盛装药汤的白瓷碗煨温掌心?,司镜竟荒谬觉得与?陷进怀中的雪白温软有异曲同工之?处。
若是再近一些,再亲昵一些,再重复识海之?中那些令她茫然?不解之?事——
便能?再度感知昨夜那样的胸口悸动么??
寂静氛围之?中,杂念恍若野草蔓延。
烛火泛起涟漪,她将手掌落在前胸,俯身过去。
很软。
似郁绿峰冬日落入她掌心的绒羽细雪。
却?又带着让雪迅速消融的热度,比正温的药汤还要灼热,顺着脊背一路涌至她泛冷的指尖。
可少女却在梦中紧皱眉,抗拒地忽然?咬了她一口。
黑暗中,司镜指尖触及唇畔。
小鱼,应当是讨厌她如此的。
连她尚且抗拒与?他人此般亲近,又何况一只不加掩饰本心?的妖。
而从俯身,到仓皇躲避,司镜胸口之?内依旧一片死寂。
即使唇与?唇相碰,但若小鱼不入识海……她便再难感受那般悸动滋味。
躺入剑匣之?中,司镜双手交叠,置于身前。
颈窝、衣襟内,仿佛有润湿水流流淌,可抬手摸去,却?仅是她的错觉。
那小鱼妖病着,又忌惮她虚张声势的一声“放肆”,怎么?会来。
她阖上眼,默念清心?咒。
可唇才轻碰几下,腰身便忽然?被柔嫩细腻的一截手臂蜷抱住。
褚昭裹着被褥倚进她怀中,像在水缸里溯游一般,无所顾忌爬上她身子。
窸窸窣窣一阵,不安分地用?软唇在她裸露出?来的肌肤上轻蹭,随后,悄悄拱她的胸口。
因?司镜没有常人体温,吐息也敛至于无,还以为她睡着了。
“怎么?、怎么?进不去呀。”褚昭着急又困惑,小声自语,嗓音软似绒雪。
莫非,要变成鱼身才行?么??
忽然?,腰被身下人轻轻扣住。
褚昭周身一僵。
她在窗外?映雪的微弱光线之?中,瞧见一双清凌眼眸。
寡淡清明?,不捎带任何情愫,显然?始终是清醒着的。
“……”司镜不说话,只用?那双动人心?魄的漂亮眼眸审视她。
褚昭此刻骑在美人身上,进退两难,已经无从逃跑。
只好装作自己是柔软厚实的被褥,趴在女子身上,“我怕你也着凉。正好身子热,就、勉强帮你暖一暖剑匣!”
司镜淡薄桃花眸在她脸颊流连片刻,“……是么?。”
手臂无声攀上她后背,将她连被褥一同揽在怀里。
褚昭从褥卷中探出?头。
见美人不声不响,已阖上眼,一副任她施为的诱人模样,顿时又不安分起来。
她凑到方才还未吻够的那抹浅唇旁,端详片刻,用?舌浅浅地舔舐。
依旧微苦,但不多时,便全都沾满她、还有甜糕的滋味了。
难道美人刚才偷喝了她的药?喝的是碗里的,还是她嘴唇上的?
想?到后一种可能?,褚昭胸口砰砰直跳,忍不住轻扬起唇。
“明?日的符箓课上,我会讲授降雷符。”女子忽声开?口。
褚昭被吓了一跳,撑起身子,在黑暗中困惑眨了眨眼。
忽然?,似是回想?起什么?,如遭雷击。
“你、你又想?欺负阿褚!”她委屈咬唇,大声抗议。
……她最怕雷声了。
荒山临近浸默海,时常有猛烈雷击,不知为何,总喜欢追着她劈,惹得她的大水坑吱吱作响,看门的小虾哆嗦逃窜,胡须燎得焦黑。
每到这时,褚昭都会变成原身,发?抖躲进贝壳榻里,将贝壳合拢到不留一丝缝隙。
可雷声还是会钻入她耳中,彻夜难眠。
褚昭立时不去琢磨司镜嘴唇为何苦涩,也不想?叩开?美人心?门了,即刻想?逃得远远的。
美人表面?如冰雪雕琢,实则心?似蛇蝎,果然?是娘子们口中的坏仙修!
说不定……还有什么?喜欢烹鱼却?不喜吃鱼的怪癖好。
可惜,她被褥卷缠得紧紧的,一时竟挣扎不开?。
司镜只觉身上波澜迭起。
小鱼病着也精力旺盛,软着嗓音骂她“坏美人”,欲从她怀中挣脱,逃离剑匣。
月色中,她窥见对方恼然?鼓起的桃瓣侧颊。
“若不想?如此。”司镜长睫低垂,料到她会这般,开?了口。
“每夜,都要好生与?我待在剑匣之?中。”
“你……可做得到?”
褚昭停下挣扎。
小声咀嚼许久女子的话,她茫然?歪头。
忽然?,杏眸圆睁,一点点亮起来。
欣喜立时盖过羞恼,褚昭凑近美人,啵唧一声,啄上对方如玉瓷般腻冷的侧颊。
“阿褚愿意!”她娇声应。
这不就是委婉请求与?她双修嘛。
她就知道,司镜是在故意吓唬她,实则早就对她芳心?暗许了。
话说出?口,她才觉得答应得太过轻易,于是轻哼一声,装出?副勉强样子,“剑匣太冷啦,你也不想?一个人吧?哼,那、那我就屈尊陪你一起睡觉。”
司镜将她腰搂住,轻下压,话音缭绕过她耳畔,“现下可以休息了么??”
褚昭有点失望,挣扎几下。
……可是,还没有双修呢。
不知是因?为病着,还是近几日过于疲累,她铆足劲想?变回鱼身,却?发?现做不到。
沮丧地继续用?头去拱美人柔软心?口,也毫无水花,眼皮倒是先困倦耷落下来。
她还想?要司镜对她温声柔语,她们再一起做那些腰酸却?舒服的事。
唯独那时,褚昭才能?从女子寡淡眼眸中,捕捉出?一丝恍若玄冰融化的情愫痕迹。
就像……她的娘子们对她那样。
如果能?一直双修下去,美人是不是就能?再喜欢她一些?
就能?做她的娘子、她的妖侣了。
月色朦然?,经纸窗滤过,为寝处抹上一层稀薄的白玉釉色。
耳边再无声息。
司镜垂眸望去,少女枕在她怀中,睡得很安稳,却?轻喃着模糊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