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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她运转体内灵力,再睁眼时,已是心思澄明。
    她走到水潭边上,俯下身,轻轻将怀里的人放入水中。
    冰凉的液体浸没全身,谢清徵浸泡在水中,身体的热意暂时得到纾解。但离开了温暖的怀抱,心里变得有些空荡荡的,似乎少了些什么,总徘徊着一层若有所失感。
    她撩起清水,泼向自己的脸颊,缓解脸上的燥热,看向水潭边站着的莫绛雪。
    意识还是朦朦胧胧的,嗅觉却无比清晰。再浓烈的花香,都掩盖不了师尊身上的那抹冷香。
    师尊一袭白衣,眉目如画,面容平静,大抵是喝了酒的缘故,雪白的脸颊沁出一丝红,目光落到了远处,没有回头看她。
    为什么不看她?
    谢清徵轻声呼唤道:“师尊。”
    莫绛雪嗯了一声,没有动弹。
    “师尊。”她又喊了一声。
    莫绛雪终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清澈的眸中映出她湿漉漉的面孔。
    她的衣裳都湿透了,紧贴在身上,水珠淌过脸颊,滑落到脖颈,脖颈以下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锁骨也是湿的。
    她不多说什么,把她喊过来,就只是微笑望着她,眼眸闪着亮光,眼神温柔似水。
    被这样柔软的眼神看着,一颗心也好似软化成了春水。
    对视良久,莫绛雪转开头,不愿再看她。
    谢清徵又开口喊:“师尊。”
    这回莫绛雪无论如何都不肯再看她,盘膝坐下,凝神静心,运转体内灵力,压下体内的些许燥热感。
    谢清徵不说话了,安静地沉入水中,水面咕咚咕咚冒着泡。
    莫绛雪忽然睁开眼睛,道:“那酒确实有解毒的功效。”
    那仙酒虽有些许副作用,但确实有滋阴补体的功效,腹部暖意融融,她内窥脏六腑,看见寒热之毒所带来的黑气也消散了一些。
    谢清徵闻言瞬间清醒了几分,从水中冒出头来:“阿瑶在指点我们解毒之法?解毒蛊方和那种毒虫有关?”
    莫绛雪点点头:“或许是。”
    谢清徵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那我明天就去抓些毒虫来!”
    莫绛雪嗯了一声,伸手拨开她额前湿润的墨发,问她:“你好一点没?”
    谢清徵回忆适才昏昏沉沉、糊涂朦胧时说的醉话,有如当头一棒,又清醒了许多。
    那些话好矫情啊,她捂住自己的脸,把自己没入潭水中,心里臊得慌,不敢去看莫绛雪。
    莫绛雪道:“明天要先去看看树林里的那些人。”
    对哦,外面还有一群中了毒的修士,虽不知道他们得罪了什么人,但同为中原的灵修,能帮一点是一点。
    谢清徵从水中冒出头,嗯了一声,忽然伸手指向花丛:“师尊,你看。”
    花丛中有一抹柔和的黄绿色光芒,好似星辰闪烁。
    “是萤虫。”谢清徵道,“我小时候眼睛还看得见的时候,在村里看到过。后来去了璇玑门,就再也没看到过。”
    缥缈峰常年细雪纷飞,萤火虫在那里活不下来。
    莫绛雪看了会儿,一言不发,从储物锦囊中取出琴来,随手弹拨了几下。
    但听得琴声铮铮,繁花丛中光影晃动,不多时,成百上千只萤虫晃晃悠悠,飘飘荡荡,穿过繁花,如烟云般聚拢而来,盘旋在水潭上空。
    星星点点的光芒汇聚成一片,好似几百盏静静暖暖的灯笼,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谢清徵抬起头,怔怔望着月光下,上千只萤虫在水面上翩翩起舞,恍若银河倾泻,星辰坠入人间,美得摄人心魄。
    她望着眼前如梦似幻的景象,伸出手,一只萤虫闪烁着光芒,在她的指尖停留了几秒,随后轻盈地飞开,继续在低空飞舞。
    莫绛雪淡淡地问:“好看吗?”
    谢清徵点头道:“当然好看!”
    好看极了。
    莫绛雪微微笑了一下,仰头望着萤虫,按下了心里那句“是不是比迷障林的蝴蝶好看”。
    夜阑人静,师徒二人一个浸在潭水中,一个坐在水潭边上,仰望今夜星辰漫天。
    翌日清晨,两人带了些解毒的丹药走到昨日安置伤患的树林。
    昨日谢清徵虽渡了些真气给他们续命,但仍有不少人陷入昏迷之中。
    谢清徵今日又输了些真气给他们,她从璇玑门师姐那里薅来的解毒丹药,大半都喂给了这十来个人。
    莫绛雪问:“在座有没有医修?”
    那些人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看来是没有。
    莫绛雪手上拿着一本解毒的医书,边看他们的症状,边翻书查阅,找找看有没有对应的解毒之法。
    这些人气息粗重,面色发黑,流出的血液也都是黑色的,毒性已深入脏六腑。
    那十来个中毒的修士,见莫绛雪一边翻书,一边查看他们的症状,脸上神情不一。有人一声不吭,静静等待医治;有人满是恳求之色,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莫绛雪身上;有人不免担忧踌躇:“云韶君,你有把握治好我们吗?”
    莫绛雪戴着白纱帷帽,白纱下的话语冷淡至极:“没把握,我不懂医理,生死有命。”
    她连自己身上的诅咒都解不开,何谈有把握救人性命?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一个性子急躁的修士嚷道:“那你留我们在这里岂不是等死!”
    莫绛雪还没开口说什么,谢清徵连忙道:“这位道友,你可以自行离去,我们没有限制你的自由。”
    莫绛雪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看徒儿如何维护自己。
    那性子急躁的修士道:“她名头这么大,怎么连这点毒都没把握治好?”
    谢清徵啧了一声,不急不躁反驳:“她是琴心剑胆,云韶流霜,那是说她打人厉害,打十个你都绰绰有余,又没有人说她是妙手回春,华佗再世。你要不想治可以离开,你死不死与我们没干系。”
    “士可杀不可辱!”那性子急躁的修士闻言暴跳如雷,当真挣扎着要离开。
    其余人拦住劝道:“你生什么气啊!这小姑娘说得又没错!”
    “下毒的人说了,只有仙教这里才能医好我们,你回门派去了也没用!”
    “左右是个死!死马当活马医了!你急什么?我还盼着云韶君大显身手呢。”
    “我看仙教的人对云韶君客客气气的,说不定会将解毒的法子告诉她。”
    莫绛雪冷冷地道:“那你可错了,我也是来求医的,她们也不肯救我,更不可能将解毒方子告诉我。”
    希望被掐灭,一众修士面面相觑,静默不语,心凉了半截。
    他们原以为云韶君是修真界的名流,是仙教的座上贵客,没想到,与他们一样,都是来求医的。
    谢清徵摸了摸鼻子,师尊对陌生人说话向来不甚柔和,当年对她也是这样,冷冰冰的话语,冻得人心拔凉拔凉的。
    “我看还是走吧,本来就难受得要死,别给她乱治一通,死得更难受了。趁还有命,赶快回去见一见我的同门。”那性子急躁的修士哼哼两声,挣扎地爬起来。
    这回没人再拦他。他拖着奄奄一息的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去。
    众人垂头丧气。有个修士忽然提议道:“不如大伙联手去捉一个仙教的巫医来,让她给我们瞧瞧。”
    谢清徵斜眼看他,心道:“什么联手捉,你看看你们一个个,还有力气去捉人吗?言下之意不就是让我和师尊去捉……”
    天枢宗和开阳派的修士反对道:“我玄门正宗之人,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有死而已,岂能干这种威胁强迫人的勾当!那我成什么人啦?”
    那修士道:“命都快没了,别那么迂腐了!”
    众人喧嚷争吵起来,莫绛雪微微蹙眉,抬手,指尖在琴弦上拨了两下。
    太吵了,影响她看医书。
    “铮铮”两声,众人立时安静下来,大眼瞪小眼,发不出半点声音。
    谢清徵见他们都被施了禁言术,低头,微微一笑,柔声劝道:“诸位还是别吵了,省点力气,好好休养。”
    人人都被禁了言,林间只有莫绛雪翻读书页声、微风拂叶声、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回应她的话语。突然之间,人群中又传来一句温柔至极的嗓音:
    “这位姑娘说得不错,大家都别吵,我相信她们二位,不管有没有把握治好我们,只要她们肯出手相救,我们总归有一线活命的希望。”
    莫绛雪放下医书,冷眼打量那名女修。
    能抵御她的禁言术,这人的修为,不在她之下。
    谢清徵也怔住,凝神端详那人。那人样貌极美,一袭白衣,衣衫上用红线绣了火焰纹。白衣,火焰,很难不令人联想到十方域,但十方域的服饰是业火与红莲。
    总不能凭借一件衣服就说人家是十方域的人。
    何况这人身上没有半丝邪修、鬼修的浊煞之炁,当然,也察觉不到她身上的清炁。她不像是邪修,也不像是灵修……
    红白色的服饰,倒与师尊的偏好相似。只是师尊穿上红白色的衣衫,像是雪中的红梅,冷冽与明艳,泾渭分明;眼前这名美貌女子,则像是雪中罂粟,风情万种,荡人心魄。
    谢清徵开门见山,拱手行礼,问道:“敢问前辈,是何方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