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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脑袋里似乎装着些别的什么东西,像鸣蝉在他的脑子里发出嗡响。
    他的脑袋被搅成了一团浆糊,过往的记忆都好像变成了碎片,只要想要追忆,就不得不握上那些碎片,沾上一手的血。
    脑海中的记忆最后定格在一座神像上。
    他们的仙人就像一颗流星一样,从天空中砸了下去,砸进了那座神像的怀抱里。
    最后的最后,他看见了魈,他伸出了手,似乎要去摸那尊神像的脸,但最终还是没有做到,就垂下了手,闭上了那双金色的眼。
    太阳出来了。
    大概是巧合。
    金黄色的日光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正好落在那座神像上。
    一片废墟中,那座神像就静静的矗立在那里,怀里抱着仙人。
    神像的脸上还残留着之前的雨水,阳光一照,像是在发光。
    夏油杰跌跌撞撞的朝着那座神像走了过去。
    在这个瞬间,他的眼里没有别的了,只剩下那尊石像,只剩下石像怀抱里的仙人。
    那一剑到底成功了吗?
    夏油杰不知道。
    又呕了一口血,他扶着废墟,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
    一边走,他一边确定着仙人的状况。
    “真君?”
    “魈?”
    “个子不高真君!”
    “三点五尺仙人。”
    他喊着那些平时根本不敢喊的称呼,一路走到了神像面前。
    但是他终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他们成功了,成功的把仙人送离了这片要命的星空。
    但是现在夏油杰却并不觉得高兴。
    这么长时间了,他终究还是站不住脚,靠着神像缓缓坐了下来。
    他守着曾经供奉的仙人,守到了一个橘红色的黄昏。
    夕阳给这座神像涂了一层金,在柔软的日光下,神像怀抱里的仙人也开始慢慢消失,最终只剩下一堆金色的粉末,风一吹,也就散了。
    送仙仪式,终究还是结束了。
    夕阳落下去的时候,夏油杰也倒了下去。
    另一边,羂索正狼狈的捂着伤口,行走在积水的小巷里。
    他失败了。
    他本不该失败的。
    但是没关系,他还有机会。
    他有的是时间,他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去研究怎么把仙人拉回这个世界。
    下一次,他会更谨慎,更疯狂,更……
    羂索的思维终止在这一刻。
    天逆鉾的刀刃抵住了他的额头。
    “你不能杀我!”
    看着面前的伏黑甚尔,羂索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开口。
    对面伏黑甚尔的状态很差,但是就现在而言,杀他绰绰有余。
    天逆鉾在对方手里。
    不惜一切代价,他要在这里保住他的命。
    “你杀了我的话,伏黑葵和伏黑惠都会死!”
    回答他的是伏黑甚尔的冷笑,随后他手里的天逆鉾猛地发力。
    然后这个巷子里就多了一具尸体。
    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来,伏黑甚尔不屑的把这口血吐在了羂索的尸体旁边。
    哈,要是真的杀了羂索他的妻儿就会死,那羂索就不该是这副表情,这种语气。
    他应该更加的沉稳,不会那么的急切,语气不会那么不稳,带着某种后怕。
    说到底,他被人打败了,所以失了那股心气。
    这只是一个小破绽,但是任何破绽都逃不过伏黑甚尔的眼睛。
    然后他还记得他和羂索定下的誓约。
    一命换一命,但没有规定具体要谁的命,原本他打算用自己的命去换。
    现在这样正好,刚好让羂索的命,换她回来。
    收回了天逆鉾,伏黑甚尔再也没有看那具尸体一眼,就离开了那条巷子。
    在他的身后,原本就伤痕累累的建筑轰然倒塌,把所有未尽之语都淹没在了地下。
    ……
    五条悟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至于为什么会那么慢,因为狱门疆的钥匙在铜雀庙的库房里,被拿来垫了桌脚。
    找这个东西花了岩崎真一不少时间。
    因为岁月太长的缘故,狱门疆的外表已经和桌脚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不仔细看是真的看不见。
    五条悟这个理由表示接受,但并不理解。
    经过昨天那一场大战,他更深刻的认识到了铜雀庙人的邪门程度。
    邪门啊,真的太邪门了。
    他就是进狱门疆里呆了一天,为什么出来外面全部都变了一个样。
    他头一次认可了自己那些混蛋先祖的话。
    恢复混乱的街区花了好几天的时间,这几天夏油杰都躺在医院的病房里,昏睡不醒,所以相关事由都由岩崎真一来接手。
    等所有事情安定下来,已经是几个月后了。
    安定下来之后,铜雀庙面临的第一件事就是办一场不知道迟到多久的葬礼。
    夏油杰看着棺材里道成住持的尸身,面色复杂。
    “是不是很惊讶?”
    灵体透明的道成站在他旁边,脸上终于撇去了困倦,只剩下满脸的平静。
    “是很惊讶。”
    平静的盖上了棺材,夏油杰转身看着自己的老师。
    “先代们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在想。”
    “为什么你不在里面。”
    道成住持笑了。
    “你长大了。”
    就像他之前老是跟夏油杰说,有什么不懂的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因为他自己也是那么过来的。
    道成原本以为他有很多的话要讲,但真的站在夏油杰面前,他发现其实可以不用讲那么多话。
    夏油杰长的很快,已经能够把自己照顾好。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说。”
    “羂索到底为什么那么恨你?”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夏油杰很久了。
    他得到了道成云淡风轻的回答。
    “他夺了我老师的身体,被我从背后捅了一剑。”
    如果他当时捅的是脑袋,大概也没有现在这些麻烦事了。
    晦气。
    当时终究还是太年轻。
    不过道成和夏油杰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没有继续往下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先开口的是道成。
    “我要走了。”
    事到如今,他终于可以一脸轻松的说出这句话。
    “铜雀庙的事,不想管的话就交给真一吧。”
    “干什么都不要太认真,多累。”
    道成原本以为自己应该没有什么话要讲了,但是真的开口却发现自己的话从未那么多过。
    随后他发现,他的话都可以总结成一句。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铜雀庙是夏油杰的过去,但是却不一定要是未来。
    听到这句话,夏油杰看着他的老师,笑了。
    道成回以他温和的注视。
    随后一阵风吹来,那个透明的灵体就那么突然的散了。
    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最后就只剩下夏油杰一个人站在原地,站在那具棺材旁。
    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假装自己并不悲伤。
    ……
    地下室停满了棺材,这些棺材里装的是那支古怪的请神的队伍。
    置办这些棺材的是岩崎真一。
    夏油杰在棺材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那个在两队面前割开自己咽喉的疯女人。
    那个女人的脖颈被缝好了,脸上的油彩都被洗掉,露出姣好的面容来。
    “你认识她吗?”
    他转头去问伫立在一旁的岩崎真一。
    “她是我师姐。”
    夏油杰不说话了。
    看着地下室密密麻麻的棺材,两个人都陷入了无边的沉默里。
    羂索这些年到底造了多少的孽。
    这些人肯定都是不愿意的,所以在踏入铜雀庙的前一刻,在完成请神仪式的前一瞬,才会选择了自尽。
    他们获得了一场惨烈的胜利,但是在这场战争里,没有赢家。
    岩崎真一和夏油杰商量了一下,一致认为火葬最佳。
    说实话夏油杰决定给自己立个遗嘱,他死之后一定要火葬。
    羂索的下落没有人清楚,谁知道未来又会是怎样。
    他可不想哪一天醒过来,发现自己脑门上多了一条线,菜菜子美美子和惠拿着剑站在他对面。
    那样未免太过惊喜。
    处理完一众前辈的后事,夏油杰和岩崎真一愉快的谈了谈,达成了共识。
    而另一边,五条悟见到了自家的先祖。
    “六眼传了几代了?”
    “到我这里,已经是第10代了。”
    五条悟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己面前这位五条家的老祖宗。
    和他对六眼的印象不大一样,五条真留着一头长发,眉眼间透露的也不是嚣张与狂傲,是陌生的温和,手上还拿着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