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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一線(上)(H)
    尚未圆满的月被隐没在层层叠叠的云后头,夜半的宫殿里寧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在望舒楼成为封禁之地的那夜后,萧翎便每晚亲自镇守于望舒楼门口,那是他身为公主首席侍卫的、最后与最大的赎罪。
    原本这夜应当和过去每一个夜晚并无二致,他却先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那味道是压抑后的铁锈味,带着一丝即将沸腾的滚水与酒气。
    萧翎握紧剑柄,在那未知之人急促的喘息声和脚步声由远而近,最后停留在不远处的假山和树荫下时,低喝一声:「来者何人?速速现身!」
    云寂深知,若要见公主一面,除了直接面对萧翎,再无他法。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几乎隐去的昏暗月华洒在他面上。他的衣衫凌乱,袖口沾染血跡,双颊潮红,喘息急促,短短的距离走得艰难。
    「国师大人……?」萧翎见平时清冷出尘的云寂如此狼狈,忍不住皱眉。
    「萧、萧将军,请……请稟告殿下,臣中了毒,唯、唯公主能解……」他总是恬淡如水的面容扭曲,每一个字都是从他的齿缝中勉强迸出,一句话几乎碎裂在空气里。
    萧翎犹豫片刻,正当他要开口时,云寂身子一软,跪坐在地。
    「……如大人对殿下不利,别怪微臣。」萧翎见状,扶起云寂,走入望舒楼。云寂浑身滚烫,萧翎扶着他上楼,也几乎被他的体温濡湿了半身。
    烛火在沉黑的夜里燃起,萧翎要汐玥去传,最后楚澜月匆匆披了件外袍,头发仅随手拿了根简单的玉簪松松綰起,在四楼书房会见了云寂。
    时值夜半,楼里汐玥和萧翎皆因楼里仅有自己人和这意外的访客而毫不掩饰面上的凝重,楚澜月则是只看一眼云寂的模样便微微蹙起眉头。
    虽非她本意,经歷过男人后,她或多或少能感觉到,平时总是寡淡无欲的「国师大人」,现下呼吸粗重、身子紧绷,看着自己的双眼里苦痛与欲念轮流闪动。
    汐玥早将云寂沾满泥泞与汗水的外袍、靴子和腰带全数卸下,只馀一身浸湿的中衣。还端了一个青花大盆,放入冰窖来的碎冰,又取来两大叠薄棉布。
    楚澜月亲自将浸过冰水的布敷在被萧翎安置在软榻上的云寂额头与腋下,其实,她心底明白得很,他现下这副样子,和自己满月时发作时的顽疾十分相像。
    思及自己身上的病,楚澜月心一沉,拿着布的手悬在空中。云寂则用没有伤口的那隻手,指尖轻捏,将布匹拉到自己的丹田处。
    布匹冰凉,微乎其微地起了些许作用。云寂身子一僵,浑沌的脑袋稍稍清明。他先是闷哼一声,即便剧烈颤抖仍吃力地坐起身来,一字一句道:「殿、殿下……臣中的炎毒,焚烧……臣无法运功……」
    「这毒……唯有您……您的血脉,能解……」他的双眸里的慾望焚烧,硬是忍住,望进楚澜月的眼里,几乎要灼伤她。
    一语方毕,云寂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向后倒回榻上,药力再次淹没他的神智,于是他痛苦地喘息起来,回盪在书房内。
    楚澜月闭眼,沉吟半刻。
    云寂是当今国师,又是云妃兄长,被眾人视为楚渊心腹。若他真要算计自己,又何须让自己落得如此模样?
    或许他和她,是彼此的唯一机会。
    汐玥正巧进来,在楚澜月耳边道:「奴婢打听到了,今日赵大人处确实有场晚宴,是陛下下旨命国师大人参加的。国师大人……所言为真。」
    楚澜月站起身,垂眼道:「萧翎,和汐玥守好所有出入口,若非我或国师大人亲口下令,不得让任何人进来。」
    「……殿下!」上一次,他是被楚渊用计调离,而这一次,竟是他的公主亲自下令。萧翎才要跪下劝她收回命令,却被她一个手势制止。
    萧翎的话语卡在喉头,没能说出口,只得吸一口气,重重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才不甘地和汐玥奉命离去。
    楚澜月转身,决绝道:「云寂,今夜以后,你的命是我的。」
    门被带上、落锁后,楚澜月隻身一人立在榻前,不发一语,看着这个夜半拖着不堪身子前来求救的男人。
    这个英俊、气质出眾的男人,此刻却被炎毒折磨得狼狈至此。慾与毒交缠在他的经脉里闷烧,让他无能为力只能贴在榻上。汗满额头,体温如烈焰,指节深陷床褥,宛若囚徒。
    楚澜月熄去了远处的烛火,仅留他们身旁的一盏。他们两个的呼息也将烛火扯得颤颤欲熄。他因毒而急促,她则因为紧张与不想承认的害怕而难以稳住呼吸。
    她脱去了自己的外袍,任其滑落在地毯上。明明早已下定决心,但当她伸手去解他中衣的系带之时,指尖却在半途僵住,凝滞在空中。
    记忆是一把苍白的利刃,抵在她的咽喉上,使她动弹不得。
    楚渊粗重的气息,手指滑腻的摸弄,无能为力的绝望,全数都化为鬼魅,直要逼出她眼底的酸涩。
    云寂的手却在她被回忆綑绑时,如火舌一般炽热地缠住她的腰,仅是略一施力,他们俩已双双倒回榻上。
    「……殿下,得罪了。」他的声音沙哑,宛若悲鸣。
    楚澜月的身下是他滚烫的身躯,心中因过去和即将发生之事的惧怕淹没了她的理智,却只能无能为力地任云寂拉扯彼此的衣物,直到两人肌肤相贴。
    她的挣扎在他沉重的怀抱下是杯水车薪,楚澜月被牢牢困在他的怀里──即便他看上去清瘦,男子的力量依然并非她一介女子所能抵抗的。
    他的呼吸烫人,贴在她的颈侧,引发她的颤慄。
    「你……慢、慢点……」她不能控制地流下一滴眼泪,下一个瞬间已经被他翻身压在榻上,他的手指不受控地沿着她的腰际滑过,彷彿在寻找什么。
    语音甫落,云寂的唇舌便覆了上来,吞吃掉她带着颤抖的鼻息。
    那是烈焰,是热浪,强势地捲走楚澜月口中的空气,她只能顺着他的吮舐张开双唇,任他的唇与舌肆虐其中。
    说也奇怪,她总觉得随着这吻的绵长与加深,她体内似乎有什么也顺着她的呼吸溢出,渡到云寂的嘴里。
    他像是沙漠里的旅人,用尽全力汲取甘美的绿洲泉源。
    她总觉得自己在那样出于生存本能而袭来的吻里,尝到了一缕除了渴求以外还有着难以明说的苦涩。
    或许来自她自身,也或许是他这样修道之人被迫破戒。
    就在她分神感受身体异样之际,云寂的手摸索着她的大腿,炽热地贴近、摩娑着白嫩的肌肤。像是被感染一样,她的双腿忍不住震颤,随着方才被吻得晕眩的喘息,她的身体已经不再那么抗拒他的热度。
    一直到方才楚澜月都还是割裂的,过去应该却未能死去的回忆在她四肢百骸深处作祟,但云寂的一举一动却是纯粹的,比起对她身体的欲求,更多的是求取活下去的机会。
    和殷昭跟楚渊都完全不同。
    殷昭的吻和碰触有着终得征服的从容,楚渊的律动则是带着报復性地攻佔。
    于是除了决心,她内心最柔软的那一块也被撩拨。
    她终究是不愿他人在她面前殞命。
    即使她还是不能完全理解为何云寂被下毒后却是寻求自己的帮助,可能博览古籍的观潮阁大学士或许真的比她多知道些什么。
    在这个连皇兄都无法相信的深深宫闈里,便让她再主动相信一次吧。
    她突然睁开了眼,伸出手,去引导云寂那毫无章法的下身。
    楚澜月深吸一口气,一手搂住他的脖颈,令他们的胸腹紧紧相贴。他依然滚烫如焰,显得她的身子仅是温热。
    她喘息着,主动地任下身与他交缠,将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了他。
    那瞬间,他伏在她身上,双手用力锁住她纤细的身子,彷彿终于回到栖地的兽,深深叹息,烈火般的呼吸喷在她颈侧。
    楚澜月的脚趾蜷曲,承受着他的重量与力道,她好不容易才适应初初破开的疼,下一刻他便不顾一切地横衝直撞起来。
    她忍不住吃痛哀鸣了一声,指甲掐进他肩头,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你……别动。」
    云寂的额头上也是佈满了细密的汗珠,他的喉头里含着野兽般的哀鸣,如果在从前,她是不信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会发出这样的声音,然而现下的她已亲身体会他的苦痛,也已下定决心要试上一试──
    她双手搂上他的脖颈,摆动起腰肢,而他则闭着双眼,唇舌顺势舔吻起了她的光滑锁骨。
    不消多久,他便夺回了掌控权,大掌扶着她的侧腰,她总觉得眼前的火光和自己的理智都要碎在他沿着下巴稜线滴在她颊上的汗珠里。
    就连她的身体都起了异样,似乎在腹内身处有什么涌动的力量随着她的呼吸和相交之处渗出。好像她除了亲吻之外,藉着这样的交合,真真让他那脸上奇怪的潮红退去,让他身上的温度冷却一些。
    楚澜月闭上眼,不太确定究竟是她也被点燃,还是他终将获得平静。她逐渐使不上力,他却依然纠缠不放,甚至放纵地将她的双腿缠上自己的背,不顾一切在她深处翻涌。
    他们的长发随着律动交缠得更紧,像是渔网,将彼此的身心和命运都收束其中。
    云寂再度低下头来寻找她的唇,她也顺从地贴上。呼吸交叠,无关情慾,她在那道逐渐熄灭的烈焰中,用最后的清醒,将自己仅存的气力、内心的悲伤与苦痛、身体上的疼痛与欢愉,一併交给了他。
    说也奇怪,她总觉得在这如火一波接着一波的浪潮中,她紧紧攀着他,彷彿要在这样灭顶的快感与痛楚之中合而为一,呼吸节奏和身体律动都逐渐相同。无论吐纳或身心,都要忘却一切,
    当他的呼息终于稳定下来,近乎瘫软在榻上,她依然被他压在身下。
    楚澜月听着他的心跳声,浑身冷汗,呼吸在馀韵里还是有些颤动。
    她抬头,藉着逐渐燃尽的烛火,看清他苍白的脸、长长的羽睫和紧闭的双眼。
    空气里的沉重与黏稠,在在提醒她,方才并非梦境。
    她伸出冰凉的指尖,轻抚云寂的颈侧,那里是带着温热和跳动的脉搏。她的另一隻手则出乎自己意料地,拍着他的背。
    或许是因为他失神睡去的脸毫无防备、稚气地像个孩子,或许是她希望此时有谁也能来安抚自己。
    只馀平静呼吸声的书房里,彷彿是谁的叹息声,如初雪落地,无恨,也无惧。
    (待续)